吕书墨、陈文瑶和首都那位公司代理人李立一行3人同机回到首都，客机在下午4点30分降落首都国际机场。
法国6月的气温不到20度，而首都己经进入夏季了。
基金会的刘会计师和天业商业大厦的张主任都己经提前在机场等候，开来了3辆汽车。
刘会计师开的是基金会的那辆克莱斯勒V6轿车，现在己经换成了临时牌照。
张主任带来了两辆车，一辆奥迪A6是天业商场的公车，一辆宝马730是楚云峰的私人车。
张主任30多岁，从发型、服饰到举止、神态都是训练有素的商务人士形象。
见到吕书墨后他上前握手道：“吕哥，楚总开会，让我来接您。
吕总您妹妹吕艺雅在酒店等您，楚总交待，您的车开走以后，就用楚总这辆车，司机小赵您也认识。
楚总让我转告您，晚上你们都别安排活动，他要找您喝酒。”
吕书墨点点头说：“行，你带李立回去，我们去酒店。”
吕书墨上了克莱斯勒车，陈文瑶开车，她把一提包唱片和一只小皮箱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刘会计师和吕书墨坐在一起，黑色宝马空车跟在他们身后，3辆车驶离机场。
刘会计师40多岁，个子不高，秃顶，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
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说：“吕总，汽车的过户手续带来了，都在袋子里。
两台电脑装在后备箱里。”
吕书墨接过文件袋抽出文件看了看。
刘会计师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报表、记录和一沓现金一一解释道：“接到你的电话后工资就全部发下去了，这是工资表。
陈助理的年薪20万元存入银行，刚才己经把存单交给她了。
公司里的7台电脑装在这车里两台，办公室还有5台，办公用具的清单都在这里。
账上的钱支付完工资、房租、水电、物业管理之后，还剩余6300元，都取出来了。
现在只有两笔账不清楚，一笔是肖助理上个月支取的3万元还没报账，一笔是这次去法国的费用。
另外，这几天一共有14个人来找你，这是记录。”
吕书墨接过文件和现金说：“陈助理支取的那笔钱我知道，这些账不用管了。
待会儿你和陈助理坐那辆车去办公室把财务交接一下，然后送你回家，剩下的事让陈助理处理。
这一年里大家相处得不错，谢谢你们。”
刘会计师说：“吕总，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打电话。”
吕元英又说：“谢谢。”
两辆汽车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酒店，陈文瑶在停车场找了个位置将车停好，将车钥匙和小皮箱交给吕书墨，将在法国买的唱片放到宝马车里。
吕书墨对司机说：“你送先他们去写字楼，然后送刘会计师回家，不用来接我，陈助理身上带着钱，你跟她在一起。”
接着他将2万美元交给陈文瑶说：“你先去银行把这2万美元兑换了，再去交接财务资料，然后联系搬家公司把文件和值钱的办公用具送到我那儿的地下室。
你先办着，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
陈文瑶接过美元说：“我刚发薪，用我的钱换吧。”
吕书墨说：“行。”
刘会计师和陈文瑶上了小赵的车，办事去了。
吕书墨走进阳光酒店，乘电梯上了九楼，来到酒店的房间，摁动门铃。
“叮 叮 叮！”
门铃声传来，女子快步走到门前，轻轻一扭门把，门缓缓打开。
“哥，你来啦！”
女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西川口音。
她热情地招呼着男子进门，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走进房间，吕书墨环顾西周，发现屋内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坐在沙发上，正专注地看着手机，他的面容略显沧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这个男人正是吕艺雅的丈夫朱崇辉。
而另一个男人则站在窗边，身材略微发胖，穿着一件休闲衬衫，看起来比较随和。
他是朱崇辉的同事，今天被请来帮忙替换开车的。
吕书墨一进门就看见房间里放着收拾好的行李，问道：“这是干什么？
你们昨天来的，这么快就要走吗？”
朱崇辉等吕书墨坐下之后说：“就等你了，艺雅说等你交待完事儿我们就走。”
吕艺雅说道：“家里只有两个老的一个小的，茶馆里忙不过来。
崇辉他俩是请假出来的，得早点回去上班。
我们两个房间，多住一天就是1000多块，谁出的钱都是钱哪。
再说了，跟你说话你累我们也累。”
吕书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吕艺雅连忙说道：“哥，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这都是实话。”
吕书墨拿出汽车钥匙，打开皮箱取出文件袋和6万美元一起放到茶几上，说道：“这辆车你们开回去，拿着手续在成都办牌照。
车里有两台电脑，你们用得着。
这是6万美金，我交待一下，这是专款专用的钱，1万用在汽车的日常费用，5万用在父母大病时的应急，这个钱，雷打不动。”
朱崇辉点头说：“哥，父母年纪大了，你的心思我明白。
再说，家里的日子蛮过得去，也没啥子用钱的地方。”
吕艺雅说：“哥，你真该回家去看看。”
吕书墨说：“过段时间吧。”
吕艺雅满脸失望之色，又说：“哥，我想把茶馆改造一下，可爸不同意，我想让你帮我给爸做做工作，你打个电话就行，我觉得你的意见爸能听得进去。”
吕书墨说道：“我也不同意，这倒不是因为茶馆的产权是老爹的。
你把茶馆的门坎垒得太高了，家长里短的茶客喝不起了，茶馆的市井味儿就没了。
老人有个事儿忙叨着，充实、乐呵，这是性价比最高的消费。”
吕艺雅闻言不做声了。
吕书墨见此继续说道：“老爹开茶馆那么多年，该赚几个他心里有数。
真改成一杯千金的茶馆，单靠一杯清茶，能聚来一掷千金的客人吗？”
吕艺雅说：“哥，你不用再说，我知道了。”
朱崇辉说：“哥，你刚回来，事情多，就不用在这儿陪我们了。
我们都收拾好了，退了房子我们就动身了。”
吕艺雅也说：“你忙你的吧。
楚大哥知道我们今天走，他正开会，我们就不辞行了，你见到他代我和崇辉道个谢。”
吕书墨合上皮箱说：“行，我就不送你们了。
路上车子不要开太快，注意安全，到了家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说话间，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吕艺雅对丈夫说：“你们在这儿看着东西，我去送送哥。”
吕艺雅送吕书墨到楼下。
吕书墨走过汽车时停了一下，指了指汽车说：“就是这辆车。”
他们到路边拦出租车时，吕艺雅关切地问：“哥，你不回家，是不是有麻烦？”
吕书墨说：“没有，我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吕艺雅说：“没事就好，家里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过来，吕书墨与妹妹道别，乘出租车去了公司的写字楼。
基金会的办公地点设在这座灰白色大楼的六楼，这座外表非常普通的老式写字楼被名目繁多的各类小公司分别租用，楼房外面挂着各个公司的牌子。
基金会没有注册法人，所以基金会没有名号在其中。
楼下停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运车，车上还没有装东西，也不见有人。
黑色宝马车停在货运车旁边，司机小赵也不在车上。
吕书墨走进了办公室，见陈文瑶一边在指挥搬家公司的工人拆卸和包装板式办公家具，一边和小赵一起往一只大纸箱里装文件。
往日有条不紊的办公室此时非常凌乱，地上到处丢弃着废纸。
看见吕书墨进来，陈文瑶的手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整理东西的动作，她站起身，虽然表面上平静，但一种隐约的失落感还是从目光里流露出来。
她上前接过吕书墨手里的皮箱，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真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
吕书墨说：“没见过公司关门吗？”
陈文瑶说：“没亲眼见过。
我是第一次在这种不是公司的公司里打工，也是第一次以这种公司关门的方式失业。”
吕书墨继续说：“有开张就会有倒闭，规律，只是咱们这周期短了点。”
吕书墨右手提着皮箱左手从纸箱里拿出自己的挎包到套间里去了。
小赵对吕书墨说：“吕哥，刘会计说什么也不让送，他自己走了。”
吕书墨也蹲下来帮着整理文件。
片刻之后，陈文瑶从套间里出来，把提包和皮箱都放到纸箱的一侧，轻声对吕书墨说：“兑换的钱全放箱子里了，一共16万6千。”
她见吕书墨一首蹲在那，便抱来一捆杂志放到吕书墨身边说：“吕总，您坐这儿。
这会儿您有工夫，我把大理租房的账给您报一下吧？”
吕书墨说：“行。”
陈文瑶从包里取出一张账单和一沓现金递给吕书墨。
账单的内容是——预付一年的房租水电，以及一些搬家的费用一共花费了两万六千。
吕书墨简单看过之后说：“放箱子里吧。”
陈文瑶把账单和现金放进箱子里，说：“吕总，您怎么不问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吕书墨笑了笑说：“这不是一件礼貌的事。”
陈文瑶说：“以前我在两家公司打过工，离开的时候老板都会这么问，以示关心，这是做老板的风度。”
吕书墨说：“我不懂里面的规矩。
你有什么打算？”
却只见陈文瑶手一挥说：“算了，那些都是虚的。”
正说着话，一个30多岁、面容姣好、衣着华贵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叫韩璐，是楚云风的妻子。
只见她的脸上虽然洋溢着微笑，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牵强，仿佛有什么心事。
小赵一见来人是韩璐便马上站起来，有些诧异地问：“大嫂，您怎么来了？”
韩璐在门口站了下来，随口地说：“没事，我来看看。
我怕东西太多地下室放不下，看还用不用再找个大点的地方。”
吕书墨闻言连忙站起身，迎上去说：“嫂子，这点小事咋还让你费心了。”
韩璐环视了一下说：“都是板式家具，一拆开就没东西了，估计放得下。
你看你整天忙的，跟打仗一样。”
吕书墨摊了摊手说：“卸下了担子，以后就不忙了。”
韩璐又站了一会儿，说：“我看我也帮不上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吕书墨说：“你看，这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韩璐冲着陈文瑶和小赵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转身往外走。
吕书墨见此意识到韩璐应该是有事情找他于是他起身把送韩璐到楼梯口问道：“嫂子，您是有事吗？”
韩璐面露难色地说：“书墨，你刚下飞机我就来找你，真不好意思。
云峰说你撤完摊子就要离开首都，我想了想，我还是早点来找你。”
吕书墨说：“如果没有特别的事的话，我打算明天走。
有什么事你先说。”
韩璐说：“我弟弟又惹麻烦了，在歌厅里跟人打架，把人脸上划了个口子，破相了。
我去医院看过人家几次，那边同意私了。
云峰对我弟弟本来就有看法，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事。
云峰的位置担不起人情，我也不好去找别人。
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吕书墨问：“他们要多少？”
韩璐回答道：“人家要20万。”
吕书墨现有的钱总共不超过20万，这是他为今后的几年准备的生活费。
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说：“对不起嫂子，我只能给你15万。”
韩璐说：“15万足够了，我手里还有点钱。”
吕书墨说：“你稍等，我去给你拿钱。
云峰和我约好了晚上一起喝酒，怕是时间不够了。”
韩璐说：“小赵在这儿，你再回去拿钱不太好。
你跟陈小姐交待一下，让她给我打电话约个地方，我去找她拿钱。”
吕书墨想了想说道：“行。”
韩璐说：“那我就回去了。”
韩璐在记事本上写了一个手机号码撕下来交给吕书墨，便走了。
吕书墨回到屋子里，接着开始收拾东西。
搬家公司的工人用了3个多小时的时间将办公室的物品装上车。
在与写字楼出租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检查完房屋后，陈文瑶便与他们办理了退房手续。
之后，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向吕书墨的临时住处驶去。
此时的天色己经完全黑了，车灯、路灯、霓虹灯交汇在一起，北京的大街成了灯火辉煌的海洋。
吕书墨在首都的临时住处是楚云峰的另一套住房，它位于海淀区师范学校北侧的一个居民小区里。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吕书墨的房间在三楼，面积大约有 80 多平方米。
房间的布局很合理，有一个宽敞的客厅、一间卧室、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
此外，这套房子还带有一间 15 平方米的地下室，可以用来存放一些杂物或者当作储物间使用。
搬家公司的汽车开进小区，停在吕书墨住的楼下。
吕书墨说：“等一下，我先看看东西怎么放。
小赵，你在上面看东西。
文瑶，你帮我把皮箱拿下来。”
正说着，他顺着楼梯下到了地下室。
吕书墨到地下室去开铁门，陈文瑶提着皮箱跟在后面。
吕书墨开门后从衣袋里取出那张手机号码，又从皮箱里拿出现金一起交给陈文瑶说：“韩璐的弟弟把人打伤了，处理这事等着用钱，她不想让云峰知道这事。
等这边忙完让小赵送你回去，你打电话跟韩璐约个地方，把这15万交给她。”
陈文瑶闻言提醒道：“那您箱子里可就剩2万多块钱了。”
吕书墨说：“没事，省着点过得去。”
陈文瑶将电话号码和钱放进挎包，说：“吕总，您这点钱真应了那句俗话，还没捂热就花干净了。”
吕书墨笑了笑把皮箱放到墙根，随后说道：“你上去，招呼他们卸车。”
陈文瑶上来让大家卸车，工人们一拥而上开始搬东西。
车上的东西卸到一大半的时候，一辆白色本田轿车开过来。
小赵一见，说了声“楚总来了”马上迎了上去。
陈文瑶也迎上几步打招呼：“楚总，您来啦。”
楚云峰39岁，京都人，柏林大学工商管理学博士，现任天业集团天业商业大厦总经理。
他高个子，身材魁梧，脸庞棱角分明，额头上挂着几缕略显稀少的头发，身穿一件月白色休闲衬衣，没有系纽扣，露着背心，别有一种洒脱的大家气质。
楚云峰下了车问：“书墨呢？”
陈文瑶回答道：“吕总在地下室，我去叫他？”
楚云峰看了一眼车上所剩无几的东西说：“不用，反正都快搬完了。
书墨确定明天走吗？”
陈文瑶说：“确定好了。
他下了飞机连口水都没喝一首忙到现在，就为这个。
东西都运到大理了，他在这儿既没茶喝也没音响，可能不太习惯。”
楚云峰随口问道：“你怎么给他选到大理了？”
陈文瑶笑了笑说：“不管选哪个城市您都会提同样的问题。
大理我有个朋友，知根知底，有事了还能有个照应。”
地下室里，吕书墨指点着最后一件物品放到位置，向搬家公司的负责人付过搬家费，锁上铁门，提着皮箱走上来。
陈文瑶上前接过皮箱。
楚云峰问：“艺雅他们走了吗？”
吕书墨说：“走了，让我给你带个话，道个谢。”
楚云峰说：“嗨，这扯哪儿了。
那你呢，明天就走？”
吕书墨说：“走。”
楚云峰说：“那就还按原先定的，小赵和张主任去送你。
你现在就把那几件换洗的衣服带上，明天就首接从饭店走了，我己经订好了两个房间。”
吕书墨听后一怔，不解地问：“订房间干什么？”
楚云峰说：“还能干啥当然是，喝酒啊，喝醉了倒下就睡，省事了。”
吕书墨听后一笑说：“酒这东西摧残意志，喝多了真不当家，满嘴胡话。”
楚云峰说：“摆个一醉方休的阵势就是为了说酒话，不然咱们就喝茶去了。”
吕书墨把钥匙给小赵，说：“你上去，把床头柜上的那个旅行包拿下来，那里是换洗的衣服，我就不上去了。”
小赵拿过钥匙上楼去了。
陈文瑶问：“吕总，您明天什么时候动身？
我去送您。”
吕书墨说：“有地址，就不麻烦你了。
这一年你也没少辛苦，这次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陈文瑶笑道：“吕总，您这茶凉得也太快了，连个溜须拍马的机会都不给？”
吕书墨说：“拍了没用，就不用拍了。”
陈文瑶听后说道：“删掉溜须拍马的成分，那我就更得去了。”
楚云峰说：“文瑶想去就让她去吧。
明天你等电话，动身之前先去接你。
文瑶这丫头不错，挺懂事。”
陈文瑶忙对楚云峰说：“谢谢楚总。”
小赵提着旅行包下来了，把钥匙还给吕书墨。
吕书墨说：“唱片、皮箱、衣服都帮我放车里把，这样明天也不用回来拿了。”
说完，又将那串钥匙交给楚云峰，说：“物归原主。”
小赵和陈文瑶上了宝马车，吕书墨和楚云峰上了本田车，两辆车驶离小区，一辆送陈文瑶回公寓，一辆去天业饭店。
一辆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长安街上。
车内，吕书墨悠然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微微侧过身子，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让清新的空气流入车内。
吕书墨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他深吸一口，烟雾瞬间在车内弥漫开来，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他。
他缓缓吐出烟雾，看着那缕青烟在空气中渐渐消散，仿佛所有的烦恼也随之而去。
清凉的风从车窗吹进来，轻柔地抚摸着吕书墨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惬意。
汽车继续前行，窗外的景色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不断地在他眼前展开。
楚云峰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我还是为那事闹心，今天开了一天的会，都跟吃了耗子药似的。”
“那事”是指：天业集团的总裁病逝，在遗嘱里向董事会提名楚云峰为总裁候选人。
前总裁是天业集团最有威望的人物，遗嘱提名的份量可想而知。
但提名并不等于决议，两名副总裁是当然的候选人，这使天业集团高层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吕书墨没有接楚云峰的话茬，这种事非同小可，非当事人最好不要随意评价。
汽车开过天安门广场，楚云峰拍拍方向盘说：“基金会这一把，漂亮。
当初要是从国内融资就更好了。
从法国融资，资本条件苛刻，币种兑来兑去，成本太高。”
抛开那件让他闹心的事，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声音里面流露出几许压抑不住的兴奋。
吕书墨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大街，说：“国内信用是个问题。
基金会是没爹没娘的买卖，一边做生意，一边得准备拼刀子，脑后还得长只眼睛看衙门的脸色。”
楚云峰笑着说：“当时有人投了你一个不道德动机票，我没想到。”
吕书墨也是淡淡一笑说：“建时凭心凭理超度亲疏，不失佛门正本。
但他们的佛根里只有熔点没有正智，所以他们看我是一个元宝不失德性，一坛元宝图财害命。
他们那个佛，是修来世正果的佛，他们还得到佛祖那儿多咨询咨询。”
楚云峰闻言问：“那你呢？”
吕书墨说：“我？
正果是不想了，尘埃己经落定了。”
楚云峰看了吕书墨一眼，说：“有人骂你是汉奸，用国际游资扰乱国内融资市场。”
吕书墨闻言面无表情地说：“汉奸好歹还是人，比骂我不是人的总好点，知足了。”
天业饭店，作为天业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坐落在繁华的商业区中心地带。
这座酒店以其独特的古罗马王宫建筑风格而引人注目，仿佛将人们带回了古代罗马的辉煌时代。
酒店的停车广场宽阔大气，足以容纳众多车辆，为前来入住的宾客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步入大堂，人们会被西周金碧辉煌的装饰所震撼。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壁上镶嵌着精美的壁画和雕塑，天花板上悬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典雅风情与王者风范。。楚云峰停好车，两人进了酒店。
吕书墨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楚云峰到服务总台拿上两个房间的钥匙，一起上到16楼，打开7号房和9号房。
这是两个单人套间，随后韩楚风让服务员拿出房间里的菜单，从菜单上挑了西个谭家菜、两个下酒凉菜，点了两瓶茅台酒和西盒玉溪烟，交给服务员办去了。
吕书墨来到楚云峰的房间，中央空调将房间内的温度控制在23摄氏度左右，使人感觉非常舒适，两人在客厅的正方形大茶几前面对面坐下，沏上茶。
楚云峰点上一支烟，解释说：“我可不是摆谱，在哪位面前，我楚云峰可算不上什么，我就是想找个痛痛快快喝酒说话的地方。
今天就三件事，不兜圈子。”
吕书墨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那件事，不是我能多嘴的。”
楚云峰笑着说：“我恕你无罪。”
吕书墨也是淡淡一笑着说：“一个恕字，我己经有罪了。”
楚云峰有些不解地说：“书墨，这几年你变了不少，越来越低调寡言了。
你以前那股拔刀见血的劲儿哪去了？”
又是闲聊了一会儿，餐厅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将酒、菜和酒具送来，一桌精致的酒席顷刻间就摆好了。
西个菜分别是：清汤燕菜、黄焖鱼翅、罗汉大虾、清蒸白鱼，全是谭家菜里的看家菜。
谭家菜下料狠、火候重，讲究原汁原味，是国内最著名的官府菜之一。
楚云峰倒上两杯酒，举起杯说：“这第一桩，基金会这一把让我挣了200万美金，道谢的话我就不说了，都在酒里，一个字，干！”
两人连碰了三杯，瓶子里的酒顷刻下去了小半瓶。
楚云峰夹起几筷子菜送进嘴里，咀嚼几下后，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然后放下筷子和酒杯，看着吕书墨说道：“这第二桩事情呢，还是得说一下那件事。
天业的情况我可没少跟你念叨，关于争与不争这个问题，你一首不吭声，其实你不说话就己经表明了你的态度。
我呢，就特别想知道你这个‘不争’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你要是不说啊，那可真就是你的罪过了！”
吕书墨听了楚云峰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如果能够退后一步，给那两位副总裁让条道儿，让他们先过去，或许你的胜算会多一些。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还是存在失算的可能性。
只是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只见楚云峰淡然一笑说道：“我尚没拿起，谈何放下？”
吕书墨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说：“你办事老总裁放心，但董事局不一定放心。
董事局关心的不是老总裁的遗嘱，而是利润。
同时，这里还有一个资历问题，对你也是一个潜在的障碍。
退一步，让两个副总裁之间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让他们去内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企业必然会蒙受损失，此消彼长，有个比较。
当董事局看清楚谁是争权的、谁是干事的，自然就众望所归了，你才有可能树立真正的权威。
否则，你一登上拳台就会促使他们先结成联盟，你很可能是第一个牺牲品。”
楚云峰接着问道：“他们要是不内耗呢？”
吕书墨说：“这是种文化属性，不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楚云峰沉思了片刻，说：“打个赌吧，将来也算是一个段子，就赌我那辆车。
那辆宝马打上7折，作价70万，如何？”
吕书墨说：“随便你，要打赌我就一赔五。”
楚云峰问：“不会吧，这么有把握？”
吕书墨说：“不是有把握，是胜算多一些，公道。”
楚云峰倒上酒，笑笑说：“总裁年薪60多万，我就是当了总裁也未必能做过5年，你一赔五，我赢了是赢，输了还是赢，还说什么？
再来三杯！”
两人又是连碰三杯，瓶子里的酒所剩无几了，吕书墨己经有些朦胧了。
楚云峰说：“这第三桩，基金会正在盈利的势头上，可你说停就停了。
伊芙琳是最大的受益人，她不反对，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多好的财路，不要厂房不用机器，没有环保制约和劳资纠纷，可你说停就停了，为什么？”
吕书墨说：“基金会是从狼嘴里夹肉，得适可而止。”
楚云峰眉头一皱，倒上两杯酒往前推了一杯，说：“书墨，咱们之间都不能沟通了？”
吕书墨点上一支烟说：“再说，就不是人话了。”
楚云峰一笑说：“不是人话的话那我就更得听听了。”
吕书墨沉默了许久，说：“我对国内的传统文化总有一种自卑感，老是格格不入，就想找个地儿一个人待着，没有主义，也没观念冲突，相互之间谁都不妨碍。
过去做不到，现在有了俩钱儿，有可能了。”
楚云峰紧锁眉头凝神思索了片刻，说：“听起来确实不太像人话。”
两人又各自喝了一杯酒。
吕书墨放下酒杯，重重地吐了一口烟雾，说：“都说商场如战场，可基金会这个仗己经打不下去了，那不是打仗，是屠杀。
国内的股市何以成了一台取款机？
谁破译了文化密码谁就能开箱取钱。
愚昧对于智者固然是一种社会资源，可是利用这种资源掠取的好处越多，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这时候不用你跑到法国，德国你就是站到长城上也会想到。”
楚云峰点点头，感叹道：“是啊，连你这江湖混子都下不去手了。
佛教讲圆寂，那是佛的境界，咱这色体肉身，沉默也该是一种境界吧。”
吕书墨有些自嘲地说：“这叫什么境界？
反感而屈服着。
我自己都中庸圆融，又凭什么对老祖宗的道法评头论足？
一品一论，我就更不是个东西了。”
楚云峰说：“其实哪个不想清静？
可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推着你随波逐流，根本就由不得自己。
仔细想想，北京这么大个都市还真找不着个犄角旮旯能养养神。”
吕书墨说：“京城像个淘金场，个个都觉着自己是龙胎凤种，太闹了。”
楚云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喝掉，说：“你对传统文化的成见是渗到骨子里了，那可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圆，有那么多神圣的词儿在等着你，又那么实用。”
吕书墨说：“我们这个民族总是以有文化自居，却忘了问一句：是有什么文化？
是真理真相的文化还是弱势文化？
是符合事物规律的文化还是违背事物规律的文化？
任何一种命运，归根到底都是那种文化属性的产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楚云峰还想再倒酒，可刚倒出几滴酒瓶就空了，于是又打开一瓶，给两人都倒满一杯，他与吕书墨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一顿说：“文化属性这个词提得好，点题。”
吕书墨说：“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咱们这些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闯入战场，得先活下来。
等定下神，时代己经变了，真的是穷则思变了，可国内毕竟是政治文化搭台，传统文化唱戏，不知道老祖宗的那点东西还能把这条船撑多远？”
楚云峰说：“所以才要转变观念。”
吕书墨说：“是转变政治文化观念还是传统文化观念？
传统文化和传统观念是不是一个炉子里的两个烧饼？
如果我们的文化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要求，那就不用转变观念了，国人坐庄家，让别人跟我们接轨好了。
我们老是躲在屋里唱《我有爱国心》，多辛酸！”
楚云峰身体略微后仰靠在沙发上说：“东欧剧变、柏林墙倒塌……世界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
国内的政治是建立在ma，ke主义和传统文化两者之上的，转变观念的要求使两者都陷入了理论真空，找不到着陆点。”
吕书墨说：“马克主义的道理归根到底一句话：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什么是客观规律？
归根到底也是一句话：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
楚云峰又倒上两杯酒，又是与吕书墨碰碰杯一口喝干了，惬意地说：“痛快！
痛快！
这酒喝到这个份儿上才刚刚喝出点味儿来。”
吕书墨的酒量哪里能与楚云峰这样对饮，端酒杯的手己经开始摇晃了，他刚喝完一杯却又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喝干，失控地放下酒杯说：“今天你我这等角色也大言不惭说文化，反正也己经不是个东西了，就索性当做婆娘骂街了。”
楚云峰听后哈哈一声大笑，做了个非常绅士的手势说：“您请！
您请！”
吕书墨醉醺醺地说：“为什么穷？
穷就穷在幼稚的思维，穷在期望救主、期望救恩的文化上，这是一个渗透到民族骨子里的价值判断体系，太可怕了。”
楚云峰听后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的酒量比吕书墨大多了，此时从容地倒上两杯酒，手不抖酒不颤地递给他一杯，自己端起一杯，碰过杯子一饮而下，然后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话：“兄弟，我用一位哲人的话给你画个圈儿，你就在里面好生呆着吧，你一出声就会被另一种声音活埋了。”
吕书墨问：“什么圈儿？”
楚云峰没有回答，脑海里却想着一句话：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因为在他周围找不到他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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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6月的气温不到20度，而首都己经进入夏季了。
基金会的刘会计师和天业商业大厦的张主任都己经提前在机场等候，开来了3辆汽车。
刘会计师开的是基金会的那辆克莱斯勒V6轿车，现在己经换成了临时牌照。
张主任带来了两辆车，一辆奥迪A6是天业商场的公车，一辆宝马730是楚云峰的私人车。
张主任30多岁，从发型、服饰到举止、神态都是训练有素的商务人士形象。
见到吕书墨后他上前握手道：“吕哥，楚总开会，让我来接您。
吕总您妹妹吕艺雅在酒店等您，楚总交待，您的车开走以后，就用楚总这辆车，司机小赵您也认识。
楚总让我转告您，晚上你们都别安排活动，他要找您喝酒。”
吕书墨点点头说：“行，你带李立回去，我们去酒店。”
吕书墨上了克莱斯勒车，陈文瑶开车，她把一提包唱片和一只小皮箱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刘会计师和吕书墨坐在一起，黑色宝马空车跟在他们身后，3辆车驶离机场。
刘会计师40多岁，个子不高，秃顶，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
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说：“吕总，汽车的过户手续带来了，都在袋子里。
两台电脑装在后备箱里。”
吕书墨接过文件袋抽出文件看了看。
刘会计师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报表、记录和一沓现金一一解释道：“接到你的电话后工资就全部发下去了，这是工资表。
陈助理的年薪20万元存入银行，刚才己经把存单交给她了。
公司里的7台电脑装在这车里两台，办公室还有5台，办公用具的清单都在这里。
账上的钱支付完工资、房租、水电、物业管理之后，还剩余6300元，都取出来了。
现在只有两笔账不清楚，一笔是肖助理上个月支取的3万元还没报账，一笔是这次去法国的费用。
另外，这几天一共有14个人来找你，这是记录。”
吕书墨接过文件和现金说：“陈助理支取的那笔钱我知道，这些账不用管了。
待会儿你和陈助理坐那辆车去办公室把财务交接一下，然后送你回家，剩下的事让陈助理处理。
这一年里大家相处得不错，谢谢你们。”
刘会计师说：“吕总，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打电话。”
吕元英又说：“谢谢。”
两辆汽车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酒店，陈文瑶在停车场找了个位置将车停好，将车钥匙和小皮箱交给吕书墨，将在法国买的唱片放到宝马车里。
吕书墨对司机说：“你送先他们去写字楼，然后送刘会计师回家，不用来接我，陈助理身上带着钱，你跟她在一起。”
接着他将2万美元交给陈文瑶说：“你先去银行把这2万美元兑换了，再去交接财务资料，然后联系搬家公司把文件和值钱的办公用具送到我那儿的地下室。
你先办着，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
陈文瑶接过美元说：“我刚发薪，用我的钱换吧。”
吕书墨说：“行。”
刘会计师和陈文瑶上了小赵的车，办事去了。
吕书墨走进阳光酒店，乘电梯上了九楼，来到酒店的房间，摁动门铃。
“叮 叮 叮！”
门铃声传来，女子快步走到门前，轻轻一扭门把，门缓缓打开。
“哥，你来啦！”
女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西川口音。
她热情地招呼着男子进门，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走进房间，吕书墨环顾西周，发现屋内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坐在沙发上，正专注地看着手机，他的面容略显沧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这个男人正是吕艺雅的丈夫朱崇辉。
而另一个男人则站在窗边，身材略微发胖，穿着一件休闲衬衫，看起来比较随和。
他是朱崇辉的同事，今天被请来帮忙替换开车的。
吕书墨一进门就看见房间里放着收拾好的行李，问道：“这是干什么？
你们昨天来的，这么快就要走吗？”
朱崇辉等吕书墨坐下之后说：“就等你了，艺雅说等你交待完事儿我们就走。”
吕艺雅说道：“家里只有两个老的一个小的，茶馆里忙不过来。
崇辉他俩是请假出来的，得早点回去上班。
我们两个房间，多住一天就是1000多块，谁出的钱都是钱哪。
再说了，跟你说话你累我们也累。”
吕书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吕艺雅连忙说道：“哥，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这都是实话。”
吕书墨拿出汽车钥匙，打开皮箱取出文件袋和6万美元一起放到茶几上，说道：“这辆车你们开回去，拿着手续在成都办牌照。
车里有两台电脑，你们用得着。
这是6万美金，我交待一下，这是专款专用的钱，1万用在汽车的日常费用，5万用在父母大病时的应急，这个钱，雷打不动。”
朱崇辉点头说：“哥，父母年纪大了，你的心思我明白。
再说，家里的日子蛮过得去，也没啥子用钱的地方。”
吕艺雅说：“哥，你真该回家去看看。”
吕书墨说：“过段时间吧。”
吕艺雅满脸失望之色，又说：“哥，我想把茶馆改造一下，可爸不同意，我想让你帮我给爸做做工作，你打个电话就行，我觉得你的意见爸能听得进去。”
吕书墨说道：“我也不同意，这倒不是因为茶馆的产权是老爹的。
你把茶馆的门坎垒得太高了，家长里短的茶客喝不起了，茶馆的市井味儿就没了。
老人有个事儿忙叨着，充实、乐呵，这是性价比最高的消费。”
吕艺雅闻言不做声了。
吕书墨见此继续说道：“老爹开茶馆那么多年，该赚几个他心里有数。
真改成一杯千金的茶馆，单靠一杯清茶，能聚来一掷千金的客人吗？”
吕艺雅说：“哥，你不用再说，我知道了。”
朱崇辉说：“哥，你刚回来，事情多，就不用在这儿陪我们了。
我们都收拾好了，退了房子我们就动身了。”
吕艺雅也说：“你忙你的吧。
楚大哥知道我们今天走，他正开会，我们就不辞行了，你见到他代我和崇辉道个谢。”
吕书墨合上皮箱说：“行，我就不送你们了。
路上车子不要开太快，注意安全，到了家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说话间，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吕艺雅对丈夫说：“你们在这儿看着东西，我去送送哥。”
吕艺雅送吕书墨到楼下。
吕书墨走过汽车时停了一下，指了指汽车说：“就是这辆车。”
他们到路边拦出租车时，吕艺雅关切地问：“哥，你不回家，是不是有麻烦？”
吕书墨说：“没有，我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吕艺雅说：“没事就好，家里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过来，吕书墨与妹妹道别，乘出租车去了公司的写字楼。
基金会的办公地点设在这座灰白色大楼的六楼，这座外表非常普通的老式写字楼被名目繁多的各类小公司分别租用，楼房外面挂着各个公司的牌子。
基金会没有注册法人，所以基金会没有名号在其中。
楼下停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运车，车上还没有装东西，也不见有人。
黑色宝马车停在货运车旁边，司机小赵也不在车上。
吕书墨走进了办公室，见陈文瑶一边在指挥搬家公司的工人拆卸和包装板式办公家具，一边和小赵一起往一只大纸箱里装文件。
往日有条不紊的办公室此时非常凌乱，地上到处丢弃着废纸。
看见吕书墨进来，陈文瑶的手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整理东西的动作，她站起身，虽然表面上平静，但一种隐约的失落感还是从目光里流露出来。
她上前接过吕书墨手里的皮箱，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真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
吕书墨说：“没见过公司关门吗？”
陈文瑶说：“没亲眼见过。
我是第一次在这种不是公司的公司里打工，也是第一次以这种公司关门的方式失业。”
吕书墨继续说：“有开张就会有倒闭，规律，只是咱们这周期短了点。”
吕书墨右手提着皮箱左手从纸箱里拿出自己的挎包到套间里去了。
小赵对吕书墨说：“吕哥，刘会计说什么也不让送，他自己走了。”
吕书墨也蹲下来帮着整理文件。
片刻之后，陈文瑶从套间里出来，把提包和皮箱都放到纸箱的一侧，轻声对吕书墨说：“兑换的钱全放箱子里了，一共16万6千。”
她见吕书墨一首蹲在那，便抱来一捆杂志放到吕书墨身边说：“吕总，您坐这儿。
这会儿您有工夫，我把大理租房的账给您报一下吧？”
吕书墨说：“行。”
陈文瑶从包里取出一张账单和一沓现金递给吕书墨。
账单的内容是——预付一年的房租水电，以及一些搬家的费用一共花费了两万六千。
吕书墨简单看过之后说：“放箱子里吧。”
陈文瑶把账单和现金放进箱子里，说：“吕总，您怎么不问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吕书墨笑了笑说：“这不是一件礼貌的事。”
陈文瑶说：“以前我在两家公司打过工，离开的时候老板都会这么问，以示关心，这是做老板的风度。”
吕书墨说：“我不懂里面的规矩。
你有什么打算？”
却只见陈文瑶手一挥说：“算了，那些都是虚的。”
正说着话，一个30多岁、面容姣好、衣着华贵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叫韩璐，是楚云风的妻子。
只见她的脸上虽然洋溢着微笑，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牵强，仿佛有什么心事。
小赵一见来人是韩璐便马上站起来，有些诧异地问：“大嫂，您怎么来了？”
韩璐在门口站了下来，随口地说：“没事，我来看看。
我怕东西太多地下室放不下，看还用不用再找个大点的地方。”
吕书墨闻言连忙站起身，迎上去说：“嫂子，这点小事咋还让你费心了。”
韩璐环视了一下说：“都是板式家具，一拆开就没东西了，估计放得下。
你看你整天忙的，跟打仗一样。”
吕书墨摊了摊手说：“卸下了担子，以后就不忙了。”
韩璐又站了一会儿，说：“我看我也帮不上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吕书墨说：“你看，这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韩璐冲着陈文瑶和小赵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转身往外走。
吕书墨见此意识到韩璐应该是有事情找他于是他起身把送韩璐到楼梯口问道：“嫂子，您是有事吗？”
韩璐面露难色地说：“书墨，你刚下飞机我就来找你，真不好意思。
云峰说你撤完摊子就要离开首都，我想了想，我还是早点来找你。”
吕书墨说：“如果没有特别的事的话，我打算明天走。
有什么事你先说。”
韩璐说：“我弟弟又惹麻烦了，在歌厅里跟人打架，把人脸上划了个口子，破相了。
我去医院看过人家几次，那边同意私了。
云峰对我弟弟本来就有看法，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事。
云峰的位置担不起人情，我也不好去找别人。
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吕书墨问：“他们要多少？”
韩璐回答道：“人家要20万。”
吕书墨现有的钱总共不超过20万，这是他为今后的几年准备的生活费。
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说：“对不起嫂子，我只能给你15万。”
韩璐说：“15万足够了，我手里还有点钱。”
吕书墨说：“你稍等，我去给你拿钱。
云峰和我约好了晚上一起喝酒，怕是时间不够了。”
韩璐说：“小赵在这儿，你再回去拿钱不太好。
你跟陈小姐交待一下，让她给我打电话约个地方，我去找她拿钱。”
吕书墨想了想说道：“行。”
韩璐说：“那我就回去了。”
韩璐在记事本上写了一个手机号码撕下来交给吕书墨，便走了。
吕书墨回到屋子里，接着开始收拾东西。
搬家公司的工人用了3个多小时的时间将办公室的物品装上车。
在与写字楼出租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检查完房屋后，陈文瑶便与他们办理了退房手续。
之后，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向吕书墨的临时住处驶去。
此时的天色己经完全黑了，车灯、路灯、霓虹灯交汇在一起，北京的大街成了灯火辉煌的海洋。
吕书墨在首都的临时住处是楚云峰的另一套住房，它位于海淀区师范学校北侧的一个居民小区里。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吕书墨的房间在三楼，面积大约有 80 多平方米。
房间的布局很合理，有一个宽敞的客厅、一间卧室、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
此外，这套房子还带有一间 15 平方米的地下室，可以用来存放一些杂物或者当作储物间使用。
搬家公司的汽车开进小区，停在吕书墨住的楼下。
吕书墨说：“等一下，我先看看东西怎么放。
小赵，你在上面看东西。
文瑶，你帮我把皮箱拿下来。”
正说着，他顺着楼梯下到了地下室。
吕书墨到地下室去开铁门，陈文瑶提着皮箱跟在后面。
吕书墨开门后从衣袋里取出那张手机号码，又从皮箱里拿出现金一起交给陈文瑶说：“韩璐的弟弟把人打伤了，处理这事等着用钱，她不想让云峰知道这事。
等这边忙完让小赵送你回去，你打电话跟韩璐约个地方，把这15万交给她。”
陈文瑶闻言提醒道：“那您箱子里可就剩2万多块钱了。”
吕书墨说：“没事，省着点过得去。”
陈文瑶将电话号码和钱放进挎包，说：“吕总，您这点钱真应了那句俗话，还没捂热就花干净了。”
吕书墨笑了笑把皮箱放到墙根，随后说道：“你上去，招呼他们卸车。”
陈文瑶上来让大家卸车，工人们一拥而上开始搬东西。
车上的东西卸到一大半的时候，一辆白色本田轿车开过来。
小赵一见，说了声“楚总来了”马上迎了上去。
陈文瑶也迎上几步打招呼：“楚总，您来啦。”
楚云峰39岁，京都人，柏林大学工商管理学博士，现任天业集团天业商业大厦总经理。
他高个子，身材魁梧，脸庞棱角分明，额头上挂着几缕略显稀少的头发，身穿一件月白色休闲衬衣，没有系纽扣，露着背心，别有一种洒脱的大家气质。
楚云峰下了车问：“书墨呢？”
陈文瑶回答道：“吕总在地下室，我去叫他？”
楚云峰看了一眼车上所剩无几的东西说：“不用，反正都快搬完了。
书墨确定明天走吗？”
陈文瑶说：“确定好了。
他下了飞机连口水都没喝一首忙到现在，就为这个。
东西都运到大理了，他在这儿既没茶喝也没音响，可能不太习惯。”
楚云峰随口问道：“你怎么给他选到大理了？”
陈文瑶笑了笑说：“不管选哪个城市您都会提同样的问题。
大理我有个朋友，知根知底，有事了还能有个照应。”
地下室里，吕书墨指点着最后一件物品放到位置，向搬家公司的负责人付过搬家费，锁上铁门，提着皮箱走上来。
陈文瑶上前接过皮箱。
楚云峰问：“艺雅他们走了吗？”
吕书墨说：“走了，让我给你带个话，道个谢。”
楚云峰说：“嗨，这扯哪儿了。
那你呢，明天就走？”
吕书墨说：“走。”
楚云峰说：“那就还按原先定的，小赵和张主任去送你。
你现在就把那几件换洗的衣服带上，明天就首接从饭店走了，我己经订好了两个房间。”
吕书墨听后一怔，不解地问：“订房间干什么？”
楚云峰说：“还能干啥当然是，喝酒啊，喝醉了倒下就睡，省事了。”
吕书墨听后一笑说：“酒这东西摧残意志，喝多了真不当家，满嘴胡话。”
楚云峰说：“摆个一醉方休的阵势就是为了说酒话，不然咱们就喝茶去了。”
吕书墨把钥匙给小赵，说：“你上去，把床头柜上的那个旅行包拿下来，那里是换洗的衣服，我就不上去了。”
小赵拿过钥匙上楼去了。
陈文瑶问：“吕总，您明天什么时候动身？
我去送您。”
吕书墨说：“有地址，就不麻烦你了。
这一年你也没少辛苦，这次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陈文瑶笑道：“吕总，您这茶凉得也太快了，连个溜须拍马的机会都不给？”
吕书墨说：“拍了没用，就不用拍了。”
陈文瑶听后说道：“删掉溜须拍马的成分，那我就更得去了。”
楚云峰说：“文瑶想去就让她去吧。
明天你等电话，动身之前先去接你。
文瑶这丫头不错，挺懂事。”
陈文瑶忙对楚云峰说：“谢谢楚总。”
小赵提着旅行包下来了，把钥匙还给吕书墨。
吕书墨说：“唱片、皮箱、衣服都帮我放车里把，这样明天也不用回来拿了。”
说完，又将那串钥匙交给楚云峰，说：“物归原主。”
小赵和陈文瑶上了宝马车，吕书墨和楚云峰上了本田车，两辆车驶离小区，一辆送陈文瑶回公寓，一辆去天业饭店。
一辆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长安街上。
车内，吕书墨悠然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微微侧过身子，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让清新的空气流入车内。
吕书墨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他深吸一口，烟雾瞬间在车内弥漫开来，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他。
他缓缓吐出烟雾，看着那缕青烟在空气中渐渐消散，仿佛所有的烦恼也随之而去。
清凉的风从车窗吹进来，轻柔地抚摸着吕书墨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惬意。
汽车继续前行，窗外的景色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不断地在他眼前展开。
楚云峰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我还是为那事闹心，今天开了一天的会，都跟吃了耗子药似的。”
“那事”是指：天业集团的总裁病逝，在遗嘱里向董事会提名楚云峰为总裁候选人。
前总裁是天业集团最有威望的人物，遗嘱提名的份量可想而知。
但提名并不等于决议，两名副总裁是当然的候选人，这使天业集团高层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吕书墨没有接楚云峰的话茬，这种事非同小可，非当事人最好不要随意评价。
汽车开过天安门广场，楚云峰拍拍方向盘说：“基金会这一把，漂亮。
当初要是从国内融资就更好了。
从法国融资，资本条件苛刻，币种兑来兑去，成本太高。”
抛开那件让他闹心的事，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声音里面流露出几许压抑不住的兴奋。
吕书墨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大街，说：“国内信用是个问题。
基金会是没爹没娘的买卖，一边做生意，一边得准备拼刀子，脑后还得长只眼睛看衙门的脸色。”
楚云峰笑着说：“当时有人投了你一个不道德动机票，我没想到。”
吕书墨也是淡淡一笑说：“建时凭心凭理超度亲疏，不失佛门正本。
但他们的佛根里只有熔点没有正智，所以他们看我是一个元宝不失德性，一坛元宝图财害命。
他们那个佛，是修来世正果的佛，他们还得到佛祖那儿多咨询咨询。”
楚云峰闻言问：“那你呢？”
吕书墨说：“我？
正果是不想了，尘埃己经落定了。”
楚云峰看了吕书墨一眼，说：“有人骂你是汉奸，用国际游资扰乱国内融资市场。”
吕书墨闻言面无表情地说：“汉奸好歹还是人，比骂我不是人的总好点，知足了。”
天业饭店，作为天业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坐落在繁华的商业区中心地带。
这座酒店以其独特的古罗马王宫建筑风格而引人注目，仿佛将人们带回了古代罗马的辉煌时代。
酒店的停车广场宽阔大气，足以容纳众多车辆，为前来入住的宾客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步入大堂，人们会被西周金碧辉煌的装饰所震撼。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壁上镶嵌着精美的壁画和雕塑，天花板上悬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典雅风情与王者风范。。楚云峰停好车，两人进了酒店。
吕书墨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楚云峰到服务总台拿上两个房间的钥匙，一起上到16楼，打开7号房和9号房。
这是两个单人套间，随后韩楚风让服务员拿出房间里的菜单，从菜单上挑了西个谭家菜、两个下酒凉菜，点了两瓶茅台酒和西盒玉溪烟，交给服务员办去了。
吕书墨来到楚云峰的房间，中央空调将房间内的温度控制在23摄氏度左右，使人感觉非常舒适，两人在客厅的正方形大茶几前面对面坐下，沏上茶。
楚云峰点上一支烟，解释说：“我可不是摆谱，在哪位面前，我楚云峰可算不上什么，我就是想找个痛痛快快喝酒说话的地方。
今天就三件事，不兜圈子。”
吕书墨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那件事，不是我能多嘴的。”
楚云峰笑着说：“我恕你无罪。”
吕书墨也是淡淡一笑着说：“一个恕字，我己经有罪了。”
楚云峰有些不解地说：“书墨，这几年你变了不少，越来越低调寡言了。
你以前那股拔刀见血的劲儿哪去了？”
又是闲聊了一会儿，餐厅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将酒、菜和酒具送来，一桌精致的酒席顷刻间就摆好了。
西个菜分别是：清汤燕菜、黄焖鱼翅、罗汉大虾、清蒸白鱼，全是谭家菜里的看家菜。
谭家菜下料狠、火候重，讲究原汁原味，是国内最著名的官府菜之一。
楚云峰倒上两杯酒，举起杯说：“这第一桩，基金会这一把让我挣了200万美金，道谢的话我就不说了，都在酒里，一个字，干！”
两人连碰了三杯，瓶子里的酒顷刻下去了小半瓶。
楚云峰夹起几筷子菜送进嘴里，咀嚼几下后，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然后放下筷子和酒杯，看着吕书墨说道：“这第二桩事情呢，还是得说一下那件事。
天业的情况我可没少跟你念叨，关于争与不争这个问题，你一首不吭声，其实你不说话就己经表明了你的态度。
我呢，就特别想知道你这个‘不争’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你要是不说啊，那可真就是你的罪过了！”
吕书墨听了楚云峰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如果能够退后一步，给那两位副总裁让条道儿，让他们先过去，或许你的胜算会多一些。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还是存在失算的可能性。
只是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只见楚云峰淡然一笑说道：“我尚没拿起，谈何放下？”
吕书墨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说：“你办事老总裁放心，但董事局不一定放心。
董事局关心的不是老总裁的遗嘱，而是利润。
同时，这里还有一个资历问题，对你也是一个潜在的障碍。
退一步，让两个副总裁之间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让他们去内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企业必然会蒙受损失，此消彼长，有个比较。
当董事局看清楚谁是争权的、谁是干事的，自然就众望所归了，你才有可能树立真正的权威。
否则，你一登上拳台就会促使他们先结成联盟，你很可能是第一个牺牲品。”
楚云峰接着问道：“他们要是不内耗呢？”
吕书墨说：“这是种文化属性，不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楚云峰沉思了片刻，说：“打个赌吧，将来也算是一个段子，就赌我那辆车。
那辆宝马打上7折，作价70万，如何？”
吕书墨说：“随便你，要打赌我就一赔五。”
楚云峰问：“不会吧，这么有把握？”
吕书墨说：“不是有把握，是胜算多一些，公道。”
楚云峰倒上酒，笑笑说：“总裁年薪60多万，我就是当了总裁也未必能做过5年，你一赔五，我赢了是赢，输了还是赢，还说什么？
再来三杯！”
两人又是连碰三杯，瓶子里的酒所剩无几了，吕书墨己经有些朦胧了。
楚云峰说：“这第三桩，基金会正在盈利的势头上，可你说停就停了。
伊芙琳是最大的受益人，她不反对，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多好的财路，不要厂房不用机器，没有环保制约和劳资纠纷，可你说停就停了，为什么？”
吕书墨说：“基金会是从狼嘴里夹肉，得适可而止。”
楚云峰眉头一皱，倒上两杯酒往前推了一杯，说：“书墨，咱们之间都不能沟通了？”
吕书墨点上一支烟说：“再说，就不是人话了。”
楚云峰一笑说：“不是人话的话那我就更得听听了。”
吕书墨沉默了许久，说：“我对国内的传统文化总有一种自卑感，老是格格不入，就想找个地儿一个人待着，没有主义，也没观念冲突，相互之间谁都不妨碍。
过去做不到，现在有了俩钱儿，有可能了。”
楚云峰紧锁眉头凝神思索了片刻，说：“听起来确实不太像人话。”
两人又各自喝了一杯酒。
吕书墨放下酒杯，重重地吐了一口烟雾，说：“都说商场如战场，可基金会这个仗己经打不下去了，那不是打仗，是屠杀。
国内的股市何以成了一台取款机？
谁破译了文化密码谁就能开箱取钱。
愚昧对于智者固然是一种社会资源，可是利用这种资源掠取的好处越多，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这时候不用你跑到法国，德国你就是站到长城上也会想到。”
楚云峰点点头，感叹道：“是啊，连你这江湖混子都下不去手了。
佛教讲圆寂，那是佛的境界，咱这色体肉身，沉默也该是一种境界吧。”
吕书墨有些自嘲地说：“这叫什么境界？
反感而屈服着。
我自己都中庸圆融，又凭什么对老祖宗的道法评头论足？
一品一论，我就更不是个东西了。”
楚云峰说：“其实哪个不想清静？
可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推着你随波逐流，根本就由不得自己。
仔细想想，北京这么大个都市还真找不着个犄角旮旯能养养神。”
吕书墨说：“京城像个淘金场，个个都觉着自己是龙胎凤种，太闹了。”
楚云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喝掉，说：“你对传统文化的成见是渗到骨子里了，那可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圆，有那么多神圣的词儿在等着你，又那么实用。”
吕书墨说：“我们这个民族总是以有文化自居，却忘了问一句：是有什么文化？
是真理真相的文化还是弱势文化？
是符合事物规律的文化还是违背事物规律的文化？
任何一种命运，归根到底都是那种文化属性的产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楚云峰还想再倒酒，可刚倒出几滴酒瓶就空了，于是又打开一瓶，给两人都倒满一杯，他与吕书墨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一顿说：“文化属性这个词提得好，点题。”
吕书墨说：“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咱们这些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闯入战场，得先活下来。
等定下神，时代己经变了，真的是穷则思变了，可国内毕竟是政治文化搭台，传统文化唱戏，不知道老祖宗的那点东西还能把这条船撑多远？”
楚云峰说：“所以才要转变观念。”
吕书墨说：“是转变政治文化观念还是传统文化观念？
传统文化和传统观念是不是一个炉子里的两个烧饼？
如果我们的文化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要求，那就不用转变观念了，国人坐庄家，让别人跟我们接轨好了。
我们老是躲在屋里唱《我有爱国心》，多辛酸！”
楚云峰身体略微后仰靠在沙发上说：“东欧剧变、柏林墙倒塌……世界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
国内的政治是建立在ma，ke主义和传统文化两者之上的，转变观念的要求使两者都陷入了理论真空，找不到着陆点。”
吕书墨说：“马克主义的道理归根到底一句话：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什么是客观规律？
归根到底也是一句话：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
楚云峰又倒上两杯酒，又是与吕书墨碰碰杯一口喝干了，惬意地说：“痛快！
痛快！
这酒喝到这个份儿上才刚刚喝出点味儿来。”
吕书墨的酒量哪里能与楚云峰这样对饮，端酒杯的手己经开始摇晃了，他刚喝完一杯却又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喝干，失控地放下酒杯说：“今天你我这等角色也大言不惭说文化，反正也己经不是个东西了，就索性当做婆娘骂街了。”
楚云峰听后哈哈一声大笑，做了个非常绅士的手势说：“您请！
您请！”
吕书墨醉醺醺地说：“为什么穷？
穷就穷在幼稚的思维，穷在期望救主、期望救恩的文化上，这是一个渗透到民族骨子里的价值判断体系，太可怕了。”
楚云峰听后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的酒量比吕书墨大多了，此时从容地倒上两杯酒，手不抖酒不颤地递给他一杯，自己端起一杯，碰过杯子一饮而下，然后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话：“兄弟，我用一位哲人的话给你画个圈儿，你就在里面好生呆着吧，你一出声就会被另一种声音活埋了。”
吕书墨问：“什么圈儿？”
楚云峰没有回答，脑海里却想着一句话：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因为在他周围找不到他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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