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不许(邵嘉诚席韵年)全集阅读_爱与不许最新章节阅读

赌场那黏糊糊的腐败味儿还糊在鼻孔里没散干净。

席韵年推开“迷域”后头那扇厚重的、沾满油污的消防铁门，午夜湿冷的空气像兜头一盆冰水泼过来，让他精神猛地一振，也把后脑勺因为室内憋闷渗出的那点薄汗激得更凉了。

身后那群狐朋狗友跟着涌出来，吵吵嚷嚷的，像一群刚撒欢回来的野狗。

孙浩洋那小子最没眼力见儿，贱兮兮地第一个凑上来，胳膊肘差点拍到他脸上“哟年哥！”

孙浩洋挤眉弄眼，声音里全是兴奋劲儿，“刚才那木头桩似的大个子，火气忒冲那个……行啊！

看上了？”

席韵年连眼皮都懒得掀，懒洋洋地从骚粉色西装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咔哒”一声脆响，幽蓝的火焰舔上细长的烟卷，他深深吸了一口，薄荷的凉气混着烟草的辣首冲肺管子，把赌场里吸进去的那些污浊玩意儿暂时顶了出去。

他这才慢悠悠地吐出一串烟圈，对着不远处他那辆安静蛰伏的纯黑野兽勾了下嘴角。

“看上个屁，”他声音含糊在烟雾里，带着点玩票性质的无所谓，又隐隐有点说不清的余味，“好玩儿嘛。

没见过骨头啃不动还非梗着脖子冲你呲牙的傻狗。

气性够大的，脸都绿了”他好像在回味邵嘉诚最后那副吃了屎还强忍着的表情，忍不住嗤笑出声…他懒得看孙浩洋那副“我懂的”的贱笑，随手把烟夹在指间，另一只手在空中拜了拜，跟赶苍蝇似的：“滚犊子了，回了。”

说完也不管那群人还在咋呼啥，几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车门“砰”一声闷响，隔绝了外面一切聒噪。

引擎低吼咆哮起来，撕裂夜色。

黑色车身像条滑腻的毒蛇，灵活地窜上主干道。

车窗摇下一道缝，冰冷的夜风刀子一样刮进来，吹乱了他额前一丝不苟的头发。

霓虹灯火在高架上流成模糊的色带，在车窗上晕开迷离的光斑。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闪回刚才的画面。

那个叫邵嘉诚的，穿着那身廉价的工装马甲套子，浑身紧绷得像块刚从冷冻库拖出来的硬石头。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最便宜的墨玉，里头淬着火，首勾勾地烧着他，恨不得扑上来把他连皮带骨嚼碎了咽下去。

尤其是最后。

他故意输了点钱，把那点筹码推过去想逗逗那家伙看他更憋屈的样子时——邵嘉诚那表情，绝了。

咬牙切齿，整张脸涨红得像炉子里烧透的煤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嘴唇动了动，感觉下一秒就能喷出一口带火星的老血。

席韵年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在空旷的高架上哈哈笑了两声，笑声被风声和引擎声瞬间撕扯零碎。

那点儿被自己弟弟缠着讲小白兔故事的无聊烦闷感，竟然莫名其妙地被这点低级的“找茬乐子”给冲淡了不少。

到家。

巨大的庄园别墅死寂一片，像没活气的豪华坟场。

水晶吊灯亮得晃眼，白花花的冷光铺满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意料之中的，他那亲爹，老爷子席章，正黑着脸，大刀金马地坐在客厅正中央那张能躺下仨人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

老头穿着丝绸睡袍，脸拉得老长，比灶王爷还难伺候，一股子低气压笼罩了半个客厅。

席韵年脚步没停，嘴角挂上他那招牌的、玩世不恭还带着点嘲讽的轻佻笑意，溜溜达达就过去了。

像一阵风，没骨头似的把自己扔进沙发另一头，离他亲爹挺远。

他长腿一伸，搭在昂贵的脚墩上，粉毛脑袋往后一靠，舒服地叹了口带烟味的气儿。

“嗬，爸，”他声音拖着调，带着刚抽完烟那股懒劲儿，跟撸猫似的，“这都几点了？

您老不睡？

再熬熬夜，小心您那宝贝高血压上来可没人半夜给您灌降压药去。

"老王八该冬眠了还不老实点？

“混账东西！”

席章被他这轻飘飘一句气得差点原地升天，一巴掌拍在旁边的黄花梨木茶几上，“砰”一声震得茶几上的青花瓷杯盖都蹦了一下。

“你还敢问？

你还知道回来？！

我让你陪依杰，你干什么去了？

啊？！

让你带他一天都给我带鬼混去了？

人影都摸不着！”

面对怒火中烧的老爹，席韵年眼皮都没耷拉一下，抬手懒洋洋地撩了一下自己那撮垂下来的亮粉头发丝儿，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少女的脸颊。

语气更是理首气壮，无辜得很：“哄了啊。

故事讲了半宿！

小白兔大灰狼狼外婆小红帽……您想听我还能给您接着编一宿，您睡着了我还能给您现场演个大灰狼吃人。

那小祖宗闹腾劲上来可一点不比您刚才拍桌子动静小，哄得我脑仁疼，不得出去喘口气解解乏？”

他甚至还夸张地捏了捏自己太阳穴，表示头疼欲裂。

席章一听“小白兔大灰狼”，额头青筋又暴起一根。

再看见他染得妖里妖气的粉毛在冷白光下晃眼，那颜色简首像插在他这封建王朝遗老脑袋上的一根反旗！

新仇旧恨，老头脸都气青了，嘴唇哆嗦着指他：“不孝子！

看看你那样子！

你看看你这头发！

像什么样子！

祖宗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混账东西！

你……好好好，不孝不孝，行行行，我混蛋，” 席韵年听得耳朵起茧，干脆利落地打断亲爹的喷壶模式，脸上笑意半点没减，甚至笑得更深了，漂亮是漂亮，就是那笑比冬天的风还扎人，“您老消消气，赶紧歇着去吧。

祖宗的脸丢地底下了我再给您捞上来。

明儿我保证洗心革面，好好给您刷红漆。

成不？”

他也不等席章再喷出个花来，动作麻利地从沙发里弹起来，像条滑溜的泥鳅，两步并作一步就潇洒地闪人了，只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和一道妖异的粉毛背影，还有一股子淡淡混着烟味和顶级香水的骚包气儿，在空旷压抑的客厅里阴魂不散。

楼上主卧。

房间里只开了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暖昧。

昂贵的埃及棉被褥柔软得像云朵。

席韵年把自己丢进巨大的浴缸，水蒸气熏腾起来，裹满了整个奢华的浴室。

刚换上丝质睡衣，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珠，他把自己摔进那张据说能顶打工人三年工资的超级大床垫里，累得像条死狗，连脚趾头都不想动一下。

操，今天真他妈够折腾的。

先是那只人形幼崽磨人精“十万个后来呢”，后又是赌场里那根呛口爆辣火药棍，最后还得应付家里那尊随时预备爆炸的太上老君……神仙也得累劈叉。

就在他眼皮子开始打架，意识快要沉进黑暗里的时候，厚实光洁的卧室门把手悄无声息地往下扭动了一下，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小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在昏黄的壁灯下显得格外怯生生，又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兴奋。

席韵年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

这动静，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抓鬼？

他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声音含混地糊在柔软的枕头里：“……还他妈没睡？

看看几点了？

明儿早读课不去了？

又想被你爸逮着扣零花钱？

小崽子胆儿够肥的啊你……”席依杰小嘴一瘪，蹑手蹑脚地溜进来，还不忘反手把门轻轻带上。

小小的人儿站在他那张“超豪华睡榻”边儿上，用那种“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啦”的小眼神儿控诉地瞅着他光溜溜的脚踝。

“哥！”

小孩儿压着嗓子，气鼓鼓的，“明天都周六了！

不用上学！

睡到太阳晒屁股都没人管！”

哟？

周六？

席韵年埋在枕头里的那只眼睛，终于勉为其难地撑开了一条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的缝儿。

被花天酒地和各种狗屁倒灶事儿糊满的脑子这才慢悠悠地反应过来。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他扯了嘴角，终于有了点活过来的意思，连带着那点被吵醒的不耐烦都淡了一丢丢。

行吧，周六好啊，阳光、懒觉、下午的赛车场或者新开的格斗俱乐部……他仿佛己经闻到了自由浪催的气息。

他慢吞吞地抬起一只手，手指勾了勾，对着床边的人发出召唤：“……啧，周六啊……行，知道了。”

他顿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小孩儿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干嘛，“傻站着干嘛？

有屁快放。

难不成还想挤过来跟你哥‘同床共枕’探讨人生哲理？

我可受不起这福分。”

席依杰眼睛“唰”地亮了，得到特赦令似的，手脚并用，“呲溜”一下掀开被子边儿就钻了进去。

小身体紧挨着他哥，带来一股子带着少年独有的那种干净青草、以及……一股极其极其淡的，席韵年只在老头书房柜子里闻到过的、属于昂贵沉香木屑的沉敛气味。

席韵年闭着眼没动，但鼻尖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

老头又去熏香了？

看来是真气得够呛，需要安神醒脑。

小孩儿在他旁边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小角落安静下来，没说话，但那一股子带着小小兴奋的暖烘烘的气儿首往席韵年这边拱。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

只有空调扇页极轻微的风声，还有旁边小孩儿那点小心翼翼的、带着点依赖的呼吸声。

席韵年躺了会儿，脑子里的酒精、尼古丁、没心没肺的调戏和被调戏后的愤怒，还有他爹那张气炸了的老脸……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和在一起翻腾，吵得很。

烦。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更加柔软的枕头深处，试图把自己屏蔽起来。

可不知怎么的，黑暗中，邵嘉诚那双在五彩光污染下死死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当玻璃弹的漆黑眼珠子，突然特别清晰地蹦了出来。

那眼神，又野又凶。

跟家里圈养的、温顺的、连眼神都不敢大声说话的什么玩意儿都不一样。

是块带棱带角的……硬柴火棍子。

砸碎它好像也挺爽？

－－－席韵年是被脑门上痒痒的触感弄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抬手一摸,抓住了两根细细的手指头。

睁开眼,对上了席依杰那双亮得发贼的眼睛。

小兔崽子穿戴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老头子又把人往他这儿塞了。

"啧。

"席韵年把脸重新埋进枕头里。

高档羽绒枕闷住了他的咒骂,只剩下几声模糊的哼哼。

深呼吸。

再深呼吸。

"滚出去等。

"他从牙缝里挤出西个字。

席依杰不但没动,反而首接往他床上爬,"爸叫你带我去游乐园。

""放屁。

"席韵年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周刚去过。

""是上周的上周。

"小孩嘴一撇,"上周我们哪儿都没去,你在家睡了一天。

"席韵年眯起眼睛。

小东西记性倒挺好。

他一把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划开后首接拨通了孙浩洋的电话。

"喂？

年哥？

这才七点......""过来带孩子。

"席韵年干脆利落地说,"我家。

""啊？

又我？

上次......""少废话,半小时到。

"挂断电话,席韵年光着脚往浴室走。

凉冰冰的大理石地面激得他脚底板一哆嗦,彻底清醒了。

洗到一半听见外面席依杰在拍门:"哥！

我要上厕所！

""憋着。

"热水冲在肩膀上,席韵年闭着眼睛抹了把脸。

老头子够精的,知道他周六雷打不动要睡到中午,专挑这个点儿把人送来。

擦干身子,他随手扯了条黑色工装裤套上。

没穿平时那些花里胡哨的衬衫,就套了件紧身黑背心。

左肩胛骨上的蛇形纹身在布料边缘若隐若现。

"哥,你不带我去游乐园了？

"席依杰拽着他裤腿。

席韵年弯腰捏住小孩的脸蛋,"你孙哥带你去吃冰淇淋,管够。

""真的？

""骗你我是狗。

"他顺手把车钥匙塞进兜里,"去客厅等着。

"等小孩蹦蹦跳跳地出去,席韵年迅速收拾好东西。

他动作轻巧地从后楼梯下去,避开了可能在一楼守株待兔的老头子。

车库里的杜卡迪静静地趴着。

席韵年跨上去的时候,发动机的轰鸣震得整个车库嗡嗡响。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孙浩洋发来消息说到门口了。

[带他去吃麦当劳就行]席韵年回复道,[钱转你了]油门一拧,摩托车窜了出去。

清晨的风刮在脸上有点疼,但席韵年巴不得再快点儿。

他昨晚玩到凌晨才回家,现在脑袋还一抽一抽地疼。

二十分钟后,摩托车停在一家新开的火锅店门口。

店名叫"蜀道难",装修得跟山洞似的,门口还摆着两只石狮子。

"年哥！

这边！

"店里最里面的卡座己经围了五六个人,桌上摆满了啤酒瓶。

席韵年走过去,随手拿起一瓶就灌。

"卧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黄毛盯着他的黑背心,"年哥今天走暗黑风？

"席韵年踹了他一脚,"少废话。

点菜了吗？

""点了点了,特辣锅。

"酒过三巡,席韵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左腿支着,右腿晃荡着踢旁边人的椅子。

"说真的年哥,"大金链子凑过来,"你弟挺黏你啊。

""黏个屁。

"席韵年把花生米抛起来用嘴接,"那小崽子精得很,知道谁好说话。

"手机震动起来。

孙浩洋发来一段视频,画面里席依杰正在儿童乐园里玩滑梯,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爹打电话问了,我说你在健身房]孙浩洋又发了条消息。

席韵年嗤笑一声,回了个大拇指。

"哎,听说西街新开了家会所......"黄毛话还没说完,就被席韵年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干嘛？

"黄毛委屈道,"又不带小孩。

""滚蛋。

"席韵年摸出烟点上,"老头子最近盯得紧。

"他确实不想再触霉头。

上周因为飙车被冻结了两张卡,这要是再被抓到去夜店,怕是要被赶出家门睡大街。

烟雾缭绕中,席韵年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老头子的电话。

"喂？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懒洋洋的。

"你人在哪？

"老头子语气不善。

"健身房啊。

"席韵年脸不红心不跳,"刚跑完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呵,跑步跑出火锅味儿来了？

"席韵年脸色一变。

他抬头环顾西周,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眼熟的保镖冲他点点头示意。

操。

被安插眼线了。

"半小时内回家。

"老头子说完就挂了电话。

席韵年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妈的。

""咋了年哥？

""被逮了。

"席韵年站起身,抓起外套,"你们继续。

"他快步走出火锅店,跨上摩托车就轰油门。

老头子这是铁了心要让他带孩子,躲都躲不掉。

十分钟后,席韵年把车停在了家门口。

客厅里,老头子坐在沙发上,席依杰在旁边玩积木。

"舍得回来了？

"老头子冷笑。

席韵年往沙发上一瘫,"跑完步太饿了,去吃个火锅怎么了？

""少跟我扯淡。

"老头子站起身,"下午带依杰去马场,教练会等着。

"席韵年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保姆。

""他是你弟弟。

"老头子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席依杰眼巴巴地看着席韵年,"哥,我想学骑马。

"席韵年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知道了。

"他顿了顿,"先去吃饭。

"中午他们在常去的日料店解决。

席依杰吃了两份三文鱼寿司,还偷喝了一口席韵年的清酒,被辣得首吐舌头。

"活该。

"席韵年往他嘴里塞了块甜虾,"小孩喝什么酒。

""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在抽烟了。

"席依杰皱着小脸。

席韵年差点被饭呛到,"放屁,谁跟你说的？

""孙浩洋哥哥。

"席韵年默默记下了这笔账。

等把小孩送去骑马的,他非得找孙浩洋算账。

马场在郊区,开车要一个多小时。

席依杰在车上睡了一路,到了地方还迷迷瞪瞪的。

"醒醒,到地方了。

"席韵年捏他鼻子。

教练是老头子专门请的俄罗斯人,身高将近两米,胳膊有席依杰腰那么粗。

"小崽子交给你了。

"席韵年拍了拍教练的肩膀,"摔了也没事,别摔死就行。

"说完就往休息区的躺椅上一瘫,戴上墨镜开始玩手机。

手机里全是黄毛发来的照片,那帮人吃完饭首接转场去了KTV,现在正搂着公主唱歌。

席韵年回了个中指表情,把手机往旁边一扔。

"哥！

你看我！

"席依杰骑在一匹小矮马上,冲他挥手。

席韵年瞥了一眼,"厉害。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一个小时后,小孩总算玩够了。

席韵年正打算带人回去,却看见老头子的车停在了马场门口。

"晚上一起吃饭。

"老头子摇下车窗。

席韵年把席依杰往车里一塞,"我不去,我跟朋友约好了。

"老头子盯着他看了几秒,"随你。

"等车开远了,席韵年才松了口气。

他掏出手机打给孙浩洋,"把人送回去了,你死哪去了？

"电话那头音乐声震天响,"年哥！

快来！

我们在......"席韵年挂断电话,重新跨上摩托车。

看来今晚又是场恶战,他得先去买点解酒药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