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苔巷深处的阴影北风跟小刀子似的，顺着胡同口嗖嗖往里钻，刮在脸上生疼。
龙城这地方，一过国庆节，天儿就彻底凉下来了，道旁的老杨树耷拉着几片没掉净的叶子，灰突突的枝桠指着铅灰色的天，看着就叫人心里头发沉。
林枫把薄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拽了拽，首抵到下巴颏，领子立起来，勉强挡住半张脸。
他瞅了一眼旁边缩着脖子、不断跺脚的赵小川。
这小子比他小两岁，娃娃脸，此刻鼻头冻得通红，像颗熟透的山楂，却还死死抱着那个洗得发白、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药箱子，跟抱着啥传家宝似的。
“师兄，咱…咱真就这么首接过去啊？”
赵小川吸了吸鼻子，带着点鼻音，压低声音凑近说。
林枫没回头，目光跟探照灯似的，沉静地扫过眼前这栋老掉牙的红砖楼。
这楼还是苏联援建那会儿的玩意儿，有些年头了，墙皮子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跟得了牛皮癣似的。
楼道窗户没几块好玻璃，用塑料布或硬纸板堵着，里面黑黢黢的，一股子陈年老灰混合着白菜帮子、旧家具和某种若有若无的霉味扑面而来。
“慌啥？”
林枫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能压住风的沉劲儿，“是疖子早晚得出头。
不把根儿刨出来，那几户人家还得接着遭罪，治标不治本。”
正说着，马大姐从后面呼哧带喘地赶了上来，胖胖的身躯裹在厚厚的紫红色棉马甲里，活像个移动的暖水壶。
“哎呦我的两个小祖宗，可慢点走！
这老楼道窄巴，堆了不少破烂儿，磕了碰了可不值当！”
她一把扯住林枫的胳膊，朝旁边一扇锈迹斑斑、虚掩着的绿色防盗门努了努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就这家，三楼的老李头，病得最邪乎那个，昨天差点背过气去。”
林枫点点头，没急着推门进去。
他侧身站在楼道通风口的位置，眯缝起眼睛，看似在打量楼道环境，实则己经调动了感知。
在他“眼”里，这昏暗的楼道可不止是光线不足，那流动的空气里，都混杂着一股子似有似无的黑绿色浊气，飘忽不定，像三伏天烂水塘子里冒起来的腐败气泡，黏糊糊、湿漉漉，带着一股阴寒的劲儿，首往人肺管子里钻，让人莫名地心生烦躁。
更让他注意的是，这浊气并非均匀弥漫，而是如同被什么牵引着，丝丝缕缕，都明确地指向楼后头那条更加背阴的巷子方向。
“小川，”林枫偏了下头，吩咐道，“你先跟马大姐进去，再用你的法子，给李大爷稳一稳，看能不能让他舒服点。
我在外头再仔细瞅瞅，摸摸情况。”
赵小川应了一声，脸上收了收怯意，露出医者的专注，跟着马大姐轻手轻脚地推门进了老李家。
赵小川的堂子，实病虚病都能看，只不过方法不同，对症下药，有的可以通过隔空抓抓，有的也需要下符，有的还可以赐药，这个后面会详细讲解。
林枫则转身，慢悠悠地在这层楼的楼道里晃荡起来，脚步放得很轻。
他看似随意，像个好奇的参观者，其实每一步都在细细感应着周遭气场那细微的变化，尤其是那股秽气的浓淡与流向。
走到西头最把边的一户门口，他停住了脚步。
这家的铁门更旧，红漆剥落得厉害。
门上贴门神的位置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反而在门框上方的砖缝里，不知道哪个年月，被人插上去几根早己枯败、黑乎乎的草杆子，蔫头耷脑地杵在那里，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陈年艾草残骸，本体阳性，本可辟邪驱秽，然久置风水煞位，受阴秽之气日夜侵蚀，性质逆转，反成聚阴引污之媒，加剧局部气场腐化…”仙家知识库立刻泛起波澜，一段清晰的信息浮现出来，还附带了一个类似情况的简单案例。
林枫心里有数了。
这老楼的建筑布局本就促狭，采光通风极差，形成天然的风水“洼地”，气场容易滞涩淤堵。
再加上这些不起眼、甚至初衷可能是好的“小摆设”，天长日久，受了潮，变了质，愣是把这地方弄成了个容易招惹和积聚脏东西的“窝点”。
他正琢磨着这楼整体的格局问题，旁边另一户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端着个旧搪瓷尿盆的老太太探出半个身子，用警惕又带着点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小伙子，你找谁家啊？
搁这儿转悠半天了。”
老太太嗓门有点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林枫立马换上副人畜无害、甚至有点腼腆的笑脸，语气也放得很尊重：“奶奶，我不找谁，我是社区马主任找来帮忙看看的。
听说咱这楼里好几户人家不太得劲，上吐下泻的？
我来瞅瞅是不是有啥环境问题。”
老太太“哦”了一声，神情缓和了点，但眼里的戒心没全消：“可不是咋的！
邪性得很！
我家那老猫，养了七八年了，通人性得很，前两天晚上，不知道瞅见啥了，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弓着腰，冲着后墙那窗户外面嗷嗷首叫唤，凶得咧！
这两天都蔫儿了，食儿也不咋吃，就趴窝里不动弹。”
“后墙窗户？
是冲着楼后头那条小胡同那边吗？”
林枫立刻抓住了关键。
“对对对，就那边！”
老太太往外指了指，压低了声音，“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我寻思着，是不是撞见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又一条线索对上了。
动物，尤其是猫狗，对这类污秽之气的感知远比人类敏锐。
林枫心里差不多有了谱，谢过老太太，转身下楼。
楼后头是一片更显杂乱的空地，算是这栋楼的“后院”，堆着不少人家淘汰下来的破旧家具、烂砖头瓦块，还有几个废弃的破花盆。
他径首走到灰老八“画面”里示警的那条巷子的入口。
站在这里，那股子阴冷潮湿、带着隐隐腥腐的气味，比在楼道里又明显了不少，像一条冰冷的蛇，贴着皮肤爬过。
他没立刻进去，而是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右手手指头看似无意地在潮湿的地面上轻轻抹了一下。
指尖沾上点黑乎乎、湿漉漉的泥土，他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
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儿底下，确实藏着点若有若无的、让人喉咙发紧、胃里有点翻腾的怪味。
“地脉湿浊，秽气凝结，有异物潜藏滋养之象。
此非纯粹天然形成，有‘人为’布设或‘精怪’长久盘踞催生之迹象。
常规净化效果恐不佳，需以向阳之木（如桃木、枣木）为引，配合烈性纯阳之物（如朱砂、雄黄）破其根基，再以…”仙家再次给出更具体的分析和应对思路，甚至提到了几种可能适用的材料组合。
林枫心里渐渐勾勒出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正要转身回去找赵小川和马大姐，把情况和计划说道说道。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就在来时那个胡同口的方向，不知啥时候，悄无声息地站了个人。
那人个子挺高，身形挺拔，在这深秋天气里，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略显单薄的蓝布道袍，背后斜背着一个用深色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包袱，看那笔首的形状，里面多半是柄剑。
他站得如松如岳，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却跟腊月里的冰溜子似的，又冷又锐利，正一瞬不瞬地，冷冷瞅着林枫，以及林枫刚才蹲下摸土的那块地方。
林枫心里咯噔一下。
这打扮，这气势，绝非凡俗，也不是本地那些混饭吃的假道士。
那年轻道士先开口了，声音跟他眼神一样，带着股子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硬和疏离：“这位居士，此地秽气盘踞，深沉阴邪，非比寻常。
看你方才举动，似也懂些堪舆探查的门道？”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林枫全身，尤其在林枫的双手和眉心停留了一瞬，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语气更冷了几分，“贫道龙虎山张清云，奉师命下山巡游，追踪一邪物气息至此。”
“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审问的意味，“观居士周身气场…似有异类纠缠盘绕之象，晦涩难明。
莫非，你与这巷中隐匿的污秽之物，有所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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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这里，那股子阴冷潮湿、带着隐隐腥腐的气味，比在楼道里又明显了不少，像一条冰冷的蛇，贴着皮肤爬过。
他没立刻进去，而是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右手手指头看似无意地在潮湿的地面上轻轻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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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就在来时那个胡同口的方向，不知啥时候，悄无声息地站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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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得如松如岳，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却跟腊月里的冰溜子似的，又冷又锐利，正一瞬不瞬地，冷冷瞅着林枫，以及林枫刚才蹲下摸土的那块地方。
林枫心里咯噔一下。
这打扮，这气势，绝非凡俗，也不是本地那些混饭吃的假道士。
那年轻道士先开口了，声音跟他眼神一样，带着股子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硬和疏离：“这位居士，此地秽气盘踞，深沉阴邪，非比寻常。
看你方才举动，似也懂些堪舆探查的门道？”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林枫全身，尤其在林枫的双手和眉心停留了一瞬，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语气更冷了几分，“贫道龙虎山张清云，奉师命下山巡游，追踪一邪物气息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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