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让死人开口说话的仵作。
因验明太子死因有功，还了宁王顾烨清白，我被赐婚给他。
七年后顾烨登基，封我为后。
可封后大典上，我全家四十七口人却变成了血淋淋的尸身。
顾烨眉目阴翳，将我从高台踢下百丈阶梯。
要不是你，素素父亲就不会因为办案不力全家斩首，这是你欠她的
就用你苏家满门性命来赎罪
本应被斩首的戚素素穿上尊贵凤袍，站在顾烨身旁。
苏月锦，你不是很会验尸吗?
那你就好好看看，你的家人都是什么死法?
大理寺那么多刑具，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都认得出来?
望着祭台上数十具面目全非的尸首，我痛彻心扉。
七年恩爱，此刻粉碎。
1
苏月锦，限你三天时间查清苏家四十七人的死因，否则朕便让你苏家人焚尸献祭。
顾烨丢下这句话便揽着戚素素离去。
台下的大臣都被这残忍的一幕吓得不轻，远远地绕着我走。
殿内在举行戚素素的封后大典。
七年前，太子死后，顾烨被封为新太子。
他向我承诺，将来的后位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如今，戚素素为后，她的儿子也被封为太子。
曾经的承诺原来只是谎言和欺骗。
我的心痛得像是被刀剑刺穿。
巨大的打击之下，我全身气血倒涌，呕出一口血来。
娘亲娘亲
我和顾烨的儿子顾季生跌跌撞撞地向我跑过来。
娘亲，你怎么了?你的眼泪怎么是红色的?
稚嫩的手笨拙地为我擦掉泪珠。
我把他抱入怀里，不让他看见台上的尸体。
他慈爱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
全都变得冰冷，鲜血淋漓。
娘亲没事，季儿别怕。
娘亲，父皇身边的太监把流夏姨姨抓走了，说要做什么人彘?人彘是什么啊?
人彘?
我如遭雷击，马上抱起季儿跑回寝宫。
顾烨他竟然连我的贴身侍女都不放过
禁军包围了整个宫殿。
我不顾他们手中锋利的刀枪，冲进殿内。
血流了满地。
我急忙捂住季儿的眼睛，眼前的一幕让我双腿不由发颤。
殿中放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流夏的头无力地搭在瓶口。
她看见我来，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娘娘，还好你没事。
别看我，我现在不好看了。
流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啜泣着，隔着花瓶抱住了她。
顾烨身边的太监一挥手，禁军冲上来把我推倒在地。
他们抬起装着流夏的花瓶。
皇后娘娘说了，三日后就是戚家人的忌日，流夏姑娘长得比花还娇，正好做灵前供奉的花瓶。
不要把流夏还给我，她是无辜的
我死死抱住花瓶，却被禁军的刀架上脖颈。
现在后宫最尊贵的是皇后娘娘，而您连封号都没有，我劝您还是别再忤逆陛下。
太监在一旁冷冰冰地开口。
他对上我盛满恨意的眼神，似有不忍地别开头，犹豫了下又继续道。
何况，陛下命您三天内验明苏家人的死因，否则就要焚尸，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苏家人可以留个全尸。
我麻木地跌坐在地上。
颈间被划破的伤口簌簌流血。
我咬着牙，假装平静地开口。
帮我回禀陛下，我一定会查清死因，求他留我苏家人全尸。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现在我无权无势，只能做小伏低。
顾烨铁了心要报复我。
让我也家破人亡还不止，还要让我的家人都死无全尸。
帝王无情，我早该知道的。
唇已经被我咬得出血，心却更加刺痛。
是我爱错人了。
2
深夜，我背着熟睡的季儿前往祭台。
那里还放着我苏家四十七口人的尸体。
我跪了下来，心痛欲裂。
当年太子被害，其他仵作都怕惹事不敢去，让我也别去。
我说不管死者的身份是平民还是皇子，仵作都要查清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最后验尸结果查出此事与宁王无关。
顾烨亲自到我苏家，谢我父兄的救命之恩。
陛下也封我为宁王妃。
婚后顾烨对我一心一意，从不纳妾。
我为他悉心打理王府，生育季儿。
父兄本不想参与纷争，却为了我，对顾烨马首是瞻，全力助他登上皇位。
如今他们却被顾烨虐杀。
甚至死后还不能安宁。
叫我怎么能不恨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太医说太子殿下有血虚之症，夜晚无法安睡，需要年龄相仿的男童换血。
小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请娘娘把小殿下交出来。
不可以
我将季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愤怒吼道。
太监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命禁军将我们押到坤宁宫。
坤宁宫里，戚素素抱着儿子，温婉地倚在顾烨怀里。
顾烨低头望着妻儿，脸上尽是怜爱。
他们三人像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人。
见我进来，戚素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很快又恢复柔弱的模样。
皇上，姐姐来了，我们的皇儿有救了。
顾烨抬头看见我，不耐烦地挥挥手。
开始换血吧。
是。
一旁的太医向我走过来。
我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
皇上，季儿还小，怎么能承受换血之痛呢?
请皇上顾念父子之情，放过季儿吧
我不停地磕着头。
额上很快便渗出血来。
顾烨脸色有些动容，犹豫着没有说话。
戚素素见状便抽泣起来。
皇儿跟着我常年养在宫外，吃不饱穿不暖，才落下这体虚的毛病。
小殿下跟着姐姐锦衣玉食，不过是取一点血，怎么会有事呢。
顾烨听了她说的话，看着我的眼神又变得冰冷，伸手便在我面上重重地扇了一耳光。
要不是因为你，锦衣玉食养大的应该是朕和素素的孩子，这都是你们欠素素和孩子的。
来人，取血
太医端着一个空碗走了过来。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心如死灰地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毫不犹豫划破自己的手腕。
要取就取我的血，不要取我儿子的血。
我的手腕血流如注。
太医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把碗拿上前来接，讷讷地看着顾烨。
皇上，这……
顾烨惊得怔了一瞬，便冲上前来，用力按压住我的手腕。
还愣着干嘛，快止血啊
太医手忙脚乱地拿了纱布上来给我包扎。
我抽回手，任凭鲜血横流，只是把头深深地伏在地上。
皇上，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皇上放过季儿，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顾烨伸手想来扶我，却又收了回去。
他声音有些颤抖，背过身去似是不敢看我。
好，朕答应你，回去吧。
皇上，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戚素素还不依不饶地缠着顾烨撒娇道。
你作弄她也作弄够了，别闹了，乖。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嗯?
顾烨嗔怪地哄着她。
我抱着季儿，头也不回地离开。
满心寒凉。
3
回到宫里，季儿在睡梦中还呼喊着他父皇。
从前季儿做噩梦时，顾烨都会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却会轻声细语地哄儿子睡觉。
季儿有一点不舒服，他都会紧张地守在他身旁。
他说季儿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子。
如今他撕下慈父的面具，宛如修罗夜叉般无情。
殿门突然被撞开。
我还没来得及护住季儿，便被一块布蒙住嘴，很快失去意识。
醒来时我和季儿被绳索牢牢捆住。
身后便是千鲤池。
戚素素不再装出柔弱的模样。
苏月锦，要不是你，我就可以跟慕哥哥在一起了我何必委身顾烨
你说什么?
我正在怔愣时，戚素素已经掐住我的脖颈，面目凶狠。
我和慕哥哥约定假死私奔，是你非要验尸活活把他剖死了
慕哥哥根本就不爱太子妃，他爱的是我他说他只想跟我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们差一步就可以离开京城
我……我只是……想查清真相……
被掐住咽喉，我已经快要不能呼吸。
你们还害我全家下狱我当时已经有了慕哥哥的孩子，那是他唯一的骨血我怎么能去死?
我只能求顾烨救我，我的孩子也要认他人为父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还想解释，戚素素却用力一推把我和季儿都推进池中。
苏月锦，去地下给我戚家人和慕哥哥赔罪吧
视线很快就被池水淹没。
我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绳索。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水中有一个人影向我快速游来。
醒来时我已经在船上。
是一个会水的小宫女救了我和季儿。
我问她为何要救我们，不怕惹祸上身吗?
小宫女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叫挽春，流夏是我姐姐，四年前我娘病重，多亏您赐药，娘才能活下去。
我确实听流夏说过她有个妹妹也在宫里做事。
今日受了一连串的伤害，我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
我从怀中掏出仅有的两颗还魂丹。
我和季儿各吃了一颗。
我与顾烨成婚前，远在南地的外祖父担心皇家凶险，我嫁到宁王府会遭遇不测。
他特意去找南疆神医求了两颗还魂丹给我。
果然用上了。
天家无情，我应该相信外祖父的话的。
我请挽春帮我送一封信出宫。
为护我安全，外祖父在京城留了不少人手。
此事连顾烨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我外祖家是仵作世家。
如今，这成了我唯一的退路。
挽春没有多问，把信收进怀里对我郑重点头。
娘娘放心。
4
我将季儿托付给挽春。
戚素素如果知道我们没死，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毕竟现在我也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
我必须先下手。
我换上宫女的衣裳，隐匿在夜色中。
坤宁宫中传来娇声软语。
皇上，今晚你为何要放过苏月锦?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苏家全家为我们戚氏陪葬吗?苏月锦她也是苏家人啊。
顾烨声音宠溺。
今日你出的气还不够吗?苏月锦毕竟是我的妻子，朕一登基就死了糟糠之妻，传出去还是不好听的。
皇上怎么不休了她?皇上的妻子不是臣妾吗?她身份低微，怎么配做皇上的妻子。
就当是只猫儿狗儿，养在宫里，不碍事，若是你不喜欢，把她赶去城外守皇陵好了。
皇上喜欢她吗?如果当年先皇没有赐婚，皇上还会娶她吗?
当然不会，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至于苏月锦，她是仵作出身，身上带着洗不掉的晦气，我都怕她生下来的孩子是怪胎。
听说她怀孕的时候，朕也犹豫过要不要留下那个孩子，不过是看她可怜，给她留个念想。
顾烨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以为我的心不会再痛了。
可是听到顾烨的话，还是心如刀绞。
当年赐婚圣旨下来后，他拉着我的手，在父亲面前发誓，会照顾我一辈子，绝不辜负。
我身份低微，父亲不过是七品小官。
嫁到宁王府后，宴会上总会被其他官眷贵妇言语讽刺。
顾烨知道此事，便亲自举办了盛大的赏花宴，在宴会上握着我的手，对我深情地说:
月锦蕙心兰质，本王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赐婚圣旨是本王去父皇面前求来的，能娶到月锦，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
之后京中再没有人嘲笑我。
她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如此温柔深情的夫君。
如今过往的一切都被顾烨亲手毁去。
曾经的深情，如烟消云散。
我捂着嘴，跌坐在地上，藏在黑暗中，听着殿内传来戚素素婉转承恩的声音。
第一次觉得夜晚是如此漫长。
泪都流尽了，天还没有亮。
我一夜没有合眼，蜷缩在树后的身子已经变得僵硬。
顾烨去上朝了。
戚素素还在榻上。
我趁宫中下人都在院中跪送顾烨，溜进寝殿里。
地上躺着我为顾烨亲手打的同心结。
昨晚戚素素拿来剪着玩，已经变得粉碎。
我麻木地挪开视线，轻声靠近沉睡的戚素素。
迅速在她脑后的穴位刺下金针。
我再回到下人房里，挽春已经拿到了回信。
我抱着季儿正要离开，挽春咚一声跪在我面前，双目通红。
娘娘，我姐姐和娘亲都已经走了，我在京城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知道您要去哪里，但是，求您带我走。
我看她眼神坚毅，便点了点头。
趁着顾烨在上早朝。
我和挽春还有祭台上四十七具尸首，藏进即将运出宫的恭桶里。
宫门守卫捂着鼻子，看也不看便放行了。
5
月锦，给我倒杯茶。
顾烨在看奏折，下意识脱口而出。
一旁的宫女尴尬开口。
陛下是要喝茶吗?
顾烨皱了皱眉。
往日在书房里，苏月锦都会为他泡上一壶茶提神解乏。
不管自己多晚才回来，永远都有一盏温热的茶放在桌上。
忙了一天公务疲惫不堪，她总是用她纤柔的手指轻轻为自己按压着太阳穴。
今天她不在，还有些不习惯。
桌子上空荡荡的，太阳穴因为疲惫也开始剧烈跳动。
顾烨揉了揉眉心，提笔想批奏折，却有一滴红墨滴落在奏折上。
像昨晚苏月锦手腕上的血一样鲜红。
上一次见到那么多血还是四年前她生下季儿的那一天。
她疼了一天一夜，一盆盆血水不停地端出来。
顾烨第一次知道妇人生产是这么可怕。
平安生产后，他抱着季儿，看她面色苍白破碎，心疼地问她还痛不痛。
她却笑着说: 再痛也是值得的，能为王爷生下我们的孩子，臣妾觉得很幸福。
不论如何，她对自己还是真心的。
顾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撂下笔，问道: 苏月锦怎么样了?太医有去看过吗?
宫女摇了摇头。
陛下没有吩咐，太医不敢去医治。
顾烨双眉紧蹙。
快让太医过去看看。
是。
片刻后，宫女急跑进来回话。
皇上，景仁宫那位不见了
顾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苏月锦。
苏月锦不再是皇后，也没有封号，宫女只能这样称呼。
顾烨的心漏了一拍，心中的不安疯狂生长起来。
因验明太子死因有功，还了宁王顾烨清白，我被赐婚给他。
七年后顾烨登基，封我为后。
可封后大典上，我全家四十七口人却变成了血淋淋的尸身。
顾烨眉目阴翳，将我从高台踢下百丈阶梯。
要不是你，素素父亲就不会因为办案不力全家斩首，这是你欠她的
就用你苏家满门性命来赎罪
本应被斩首的戚素素穿上尊贵凤袍，站在顾烨身旁。
苏月锦，你不是很会验尸吗?
那你就好好看看，你的家人都是什么死法?
大理寺那么多刑具，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都认得出来?
望着祭台上数十具面目全非的尸首，我痛彻心扉。
七年恩爱，此刻粉碎。
1
苏月锦，限你三天时间查清苏家四十七人的死因，否则朕便让你苏家人焚尸献祭。
顾烨丢下这句话便揽着戚素素离去。
台下的大臣都被这残忍的一幕吓得不轻，远远地绕着我走。
殿内在举行戚素素的封后大典。
七年前，太子死后，顾烨被封为新太子。
他向我承诺，将来的后位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如今，戚素素为后，她的儿子也被封为太子。
曾经的承诺原来只是谎言和欺骗。
我的心痛得像是被刀剑刺穿。
巨大的打击之下，我全身气血倒涌，呕出一口血来。
娘亲娘亲
我和顾烨的儿子顾季生跌跌撞撞地向我跑过来。
娘亲，你怎么了?你的眼泪怎么是红色的?
稚嫩的手笨拙地为我擦掉泪珠。
我把他抱入怀里，不让他看见台上的尸体。
他慈爱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
全都变得冰冷，鲜血淋漓。
娘亲没事，季儿别怕。
娘亲，父皇身边的太监把流夏姨姨抓走了，说要做什么人彘?人彘是什么啊?
人彘?
我如遭雷击，马上抱起季儿跑回寝宫。
顾烨他竟然连我的贴身侍女都不放过
禁军包围了整个宫殿。
我不顾他们手中锋利的刀枪，冲进殿内。
血流了满地。
我急忙捂住季儿的眼睛，眼前的一幕让我双腿不由发颤。
殿中放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流夏的头无力地搭在瓶口。
她看见我来，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娘娘，还好你没事。
别看我，我现在不好看了。
流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啜泣着，隔着花瓶抱住了她。
顾烨身边的太监一挥手，禁军冲上来把我推倒在地。
他们抬起装着流夏的花瓶。
皇后娘娘说了，三日后就是戚家人的忌日，流夏姑娘长得比花还娇，正好做灵前供奉的花瓶。
不要把流夏还给我，她是无辜的
我死死抱住花瓶，却被禁军的刀架上脖颈。
现在后宫最尊贵的是皇后娘娘，而您连封号都没有，我劝您还是别再忤逆陛下。
太监在一旁冷冰冰地开口。
他对上我盛满恨意的眼神，似有不忍地别开头，犹豫了下又继续道。
何况，陛下命您三天内验明苏家人的死因，否则就要焚尸，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苏家人可以留个全尸。
我麻木地跌坐在地上。
颈间被划破的伤口簌簌流血。
我咬着牙，假装平静地开口。
帮我回禀陛下，我一定会查清死因，求他留我苏家人全尸。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现在我无权无势，只能做小伏低。
顾烨铁了心要报复我。
让我也家破人亡还不止，还要让我的家人都死无全尸。
帝王无情，我早该知道的。
唇已经被我咬得出血，心却更加刺痛。
是我爱错人了。
2
深夜，我背着熟睡的季儿前往祭台。
那里还放着我苏家四十七口人的尸体。
我跪了下来，心痛欲裂。
当年太子被害，其他仵作都怕惹事不敢去，让我也别去。
我说不管死者的身份是平民还是皇子，仵作都要查清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最后验尸结果查出此事与宁王无关。
顾烨亲自到我苏家，谢我父兄的救命之恩。
陛下也封我为宁王妃。
婚后顾烨对我一心一意，从不纳妾。
我为他悉心打理王府，生育季儿。
父兄本不想参与纷争，却为了我，对顾烨马首是瞻，全力助他登上皇位。
如今他们却被顾烨虐杀。
甚至死后还不能安宁。
叫我怎么能不恨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太医说太子殿下有血虚之症，夜晚无法安睡，需要年龄相仿的男童换血。
小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请娘娘把小殿下交出来。
不可以
我将季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愤怒吼道。
太监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命禁军将我们押到坤宁宫。
坤宁宫里，戚素素抱着儿子，温婉地倚在顾烨怀里。
顾烨低头望着妻儿，脸上尽是怜爱。
他们三人像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人。
见我进来，戚素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很快又恢复柔弱的模样。
皇上，姐姐来了，我们的皇儿有救了。
顾烨抬头看见我，不耐烦地挥挥手。
开始换血吧。
是。
一旁的太医向我走过来。
我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
皇上，季儿还小，怎么能承受换血之痛呢?
请皇上顾念父子之情，放过季儿吧
我不停地磕着头。
额上很快便渗出血来。
顾烨脸色有些动容，犹豫着没有说话。
戚素素见状便抽泣起来。
皇儿跟着我常年养在宫外，吃不饱穿不暖，才落下这体虚的毛病。
小殿下跟着姐姐锦衣玉食，不过是取一点血，怎么会有事呢。
顾烨听了她说的话，看着我的眼神又变得冰冷，伸手便在我面上重重地扇了一耳光。
要不是因为你，锦衣玉食养大的应该是朕和素素的孩子，这都是你们欠素素和孩子的。
来人，取血
太医端着一个空碗走了过来。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心如死灰地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毫不犹豫划破自己的手腕。
要取就取我的血，不要取我儿子的血。
我的手腕血流如注。
太医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把碗拿上前来接，讷讷地看着顾烨。
皇上，这……
顾烨惊得怔了一瞬，便冲上前来，用力按压住我的手腕。
还愣着干嘛，快止血啊
太医手忙脚乱地拿了纱布上来给我包扎。
我抽回手，任凭鲜血横流，只是把头深深地伏在地上。
皇上，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皇上放过季儿，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顾烨伸手想来扶我，却又收了回去。
他声音有些颤抖，背过身去似是不敢看我。
好，朕答应你，回去吧。
皇上，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戚素素还不依不饶地缠着顾烨撒娇道。
你作弄她也作弄够了，别闹了，乖。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嗯?
顾烨嗔怪地哄着她。
我抱着季儿，头也不回地离开。
满心寒凉。
3
回到宫里，季儿在睡梦中还呼喊着他父皇。
从前季儿做噩梦时，顾烨都会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却会轻声细语地哄儿子睡觉。
季儿有一点不舒服，他都会紧张地守在他身旁。
他说季儿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子。
如今他撕下慈父的面具，宛如修罗夜叉般无情。
殿门突然被撞开。
我还没来得及护住季儿，便被一块布蒙住嘴，很快失去意识。
醒来时我和季儿被绳索牢牢捆住。
身后便是千鲤池。
戚素素不再装出柔弱的模样。
苏月锦，要不是你，我就可以跟慕哥哥在一起了我何必委身顾烨
你说什么?
我正在怔愣时，戚素素已经掐住我的脖颈，面目凶狠。
我和慕哥哥约定假死私奔，是你非要验尸活活把他剖死了
慕哥哥根本就不爱太子妃，他爱的是我他说他只想跟我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们差一步就可以离开京城
我……我只是……想查清真相……
被掐住咽喉，我已经快要不能呼吸。
你们还害我全家下狱我当时已经有了慕哥哥的孩子，那是他唯一的骨血我怎么能去死?
我只能求顾烨救我，我的孩子也要认他人为父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还想解释，戚素素却用力一推把我和季儿都推进池中。
苏月锦，去地下给我戚家人和慕哥哥赔罪吧
视线很快就被池水淹没。
我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绳索。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水中有一个人影向我快速游来。
醒来时我已经在船上。
是一个会水的小宫女救了我和季儿。
我问她为何要救我们，不怕惹祸上身吗?
小宫女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叫挽春，流夏是我姐姐，四年前我娘病重，多亏您赐药，娘才能活下去。
我确实听流夏说过她有个妹妹也在宫里做事。
今日受了一连串的伤害，我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
我从怀中掏出仅有的两颗还魂丹。
我和季儿各吃了一颗。
我与顾烨成婚前，远在南地的外祖父担心皇家凶险，我嫁到宁王府会遭遇不测。
他特意去找南疆神医求了两颗还魂丹给我。
果然用上了。
天家无情，我应该相信外祖父的话的。
我请挽春帮我送一封信出宫。
为护我安全，外祖父在京城留了不少人手。
此事连顾烨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我外祖家是仵作世家。
如今，这成了我唯一的退路。
挽春没有多问，把信收进怀里对我郑重点头。
娘娘放心。
4
我将季儿托付给挽春。
戚素素如果知道我们没死，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毕竟现在我也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
我必须先下手。
我换上宫女的衣裳，隐匿在夜色中。
坤宁宫中传来娇声软语。
皇上，今晚你为何要放过苏月锦?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苏家全家为我们戚氏陪葬吗?苏月锦她也是苏家人啊。
顾烨声音宠溺。
今日你出的气还不够吗?苏月锦毕竟是我的妻子，朕一登基就死了糟糠之妻，传出去还是不好听的。
皇上怎么不休了她?皇上的妻子不是臣妾吗?她身份低微，怎么配做皇上的妻子。
就当是只猫儿狗儿，养在宫里，不碍事，若是你不喜欢，把她赶去城外守皇陵好了。
皇上喜欢她吗?如果当年先皇没有赐婚，皇上还会娶她吗?
当然不会，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至于苏月锦，她是仵作出身，身上带着洗不掉的晦气，我都怕她生下来的孩子是怪胎。
听说她怀孕的时候，朕也犹豫过要不要留下那个孩子，不过是看她可怜，给她留个念想。
顾烨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以为我的心不会再痛了。
可是听到顾烨的话，还是心如刀绞。
当年赐婚圣旨下来后，他拉着我的手，在父亲面前发誓，会照顾我一辈子，绝不辜负。
我身份低微，父亲不过是七品小官。
嫁到宁王府后，宴会上总会被其他官眷贵妇言语讽刺。
顾烨知道此事，便亲自举办了盛大的赏花宴，在宴会上握着我的手，对我深情地说:
月锦蕙心兰质，本王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赐婚圣旨是本王去父皇面前求来的，能娶到月锦，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
之后京中再没有人嘲笑我。
她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如此温柔深情的夫君。
如今过往的一切都被顾烨亲手毁去。
曾经的深情，如烟消云散。
我捂着嘴，跌坐在地上，藏在黑暗中，听着殿内传来戚素素婉转承恩的声音。
第一次觉得夜晚是如此漫长。
泪都流尽了，天还没有亮。
我一夜没有合眼，蜷缩在树后的身子已经变得僵硬。
顾烨去上朝了。
戚素素还在榻上。
我趁宫中下人都在院中跪送顾烨，溜进寝殿里。
地上躺着我为顾烨亲手打的同心结。
昨晚戚素素拿来剪着玩，已经变得粉碎。
我麻木地挪开视线，轻声靠近沉睡的戚素素。
迅速在她脑后的穴位刺下金针。
我再回到下人房里，挽春已经拿到了回信。
我抱着季儿正要离开，挽春咚一声跪在我面前，双目通红。
娘娘，我姐姐和娘亲都已经走了，我在京城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知道您要去哪里，但是，求您带我走。
我看她眼神坚毅，便点了点头。
趁着顾烨在上早朝。
我和挽春还有祭台上四十七具尸首，藏进即将运出宫的恭桶里。
宫门守卫捂着鼻子，看也不看便放行了。
5
月锦，给我倒杯茶。
顾烨在看奏折，下意识脱口而出。
一旁的宫女尴尬开口。
陛下是要喝茶吗?
顾烨皱了皱眉。
往日在书房里，苏月锦都会为他泡上一壶茶提神解乏。
不管自己多晚才回来，永远都有一盏温热的茶放在桌上。
忙了一天公务疲惫不堪，她总是用她纤柔的手指轻轻为自己按压着太阳穴。
今天她不在，还有些不习惯。
桌子上空荡荡的，太阳穴因为疲惫也开始剧烈跳动。
顾烨揉了揉眉心，提笔想批奏折，却有一滴红墨滴落在奏折上。
像昨晚苏月锦手腕上的血一样鲜红。
上一次见到那么多血还是四年前她生下季儿的那一天。
她疼了一天一夜，一盆盆血水不停地端出来。
顾烨第一次知道妇人生产是这么可怕。
平安生产后，他抱着季儿，看她面色苍白破碎，心疼地问她还痛不痛。
她却笑着说: 再痛也是值得的，能为王爷生下我们的孩子，臣妾觉得很幸福。
不论如何，她对自己还是真心的。
顾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撂下笔，问道: 苏月锦怎么样了?太医有去看过吗?
宫女摇了摇头。
陛下没有吩咐，太医不敢去医治。
顾烨双眉紧蹙。
快让太医过去看看。
是。
片刻后，宫女急跑进来回话。
皇上，景仁宫那位不见了
顾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苏月锦。
苏月锦不再是皇后，也没有封号，宫女只能这样称呼。
顾烨的心漏了一拍，心中的不安疯狂生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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